更新时间:2010-01-17
marshroom • 青蛇:心魔 治水 流水浮灯 人生如此
时光回溯十二年，那盘磁带向lain借来反复地听了无数次。夜深人静，心绪不宁，有些音乐带来同现实世界永远无法消除的阻隔，但这阻隔或许不是坏事，如果一个人尚未具备极大的韬略和胸襟，那么短暂的封闭或许能够抵挡强势力量的侵袭。
不可否认《青蛇》是徐克的唯美风格代表作，或许也算得上是巅峰之作，它的影响当然及不上《倩女幽魂》，因为它是曲高和寡的，1987版《倩女幽魂》为未来此类影片的发展树立了一个难以企及的标杆，但它的成功说到底只不过是灯光舞美特技以及演员演技的成功，整个故事情节始终没有摆脱三百年前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那个女鬼遇书生的框架。 而《青蛇》却对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做了颠覆性的重述，主角从白素珍转移为丫鬟小青，法海从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和尚变成一个深藏矛盾与欲念的英俊小生，许仙也不再仅仅是耳根子软，在《青蛇》中，他完全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所有的矛盾不再是传统表述中简单的人妖冲突，蛇妖与法海的对立。 而是道行尚浅，涉世未深，无法体察人情事故的小青对于什么是人，什么是妖的复杂体验。在白素珍的眼中“人”代表了正道，代表修为的取向，它包含着相对于“妖”来说更加丰富和高尚的因素，“人”这个概念被抽象化了，当懵懂无知的小青与她探讨什么是人这个基本的问题时，她无法作答，只能居高临下地进行训诫式说教：人是修行的产物，人拥有更多的体验。但这些对于小青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她初具形骸，野性未脱，具有无尽的好奇心：关于眼泪，关于男女，关于七情六欲。她甚至将法海与许仙不加区分，胆大妄为地进行挑逗。她始终想弄明白，白素珍所说的作为人的境界中的“情”是一个什么东西，当她与法海斗法搅乱其心智时，小青从内心底觉察到，比它多了500年道行的白素珍之前的说教并不都是真理，那个不应该有七情六欲的法海一样深存欲念，那个所谓的老实人许仙也不是铁板一块，关于“人”的概念再一次变得迷茫起来，小青不再努力向白素珍的观念靠拢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
同白蛇修行的500年对小青来说不啻是被阴影笼罩的500年，她的观念时时受到白蛇的影响，终于一朝打破白蛇在心理上的束缚让小青得意忘形，她肆无忌惮地勾引许仙，要体验一下什么是白蛇所说的“人情”，这一举动当然激怒白蛇，两人斗法，小青毕竟法力不济，她乖巧地求饶，但白蛇心里明白今日的小青已不同于往日，“缘分已尽”是白蛇对小青的说辞，当小青离去后，白蛇慵懒地躺在地上，轻纱曼舞，这个已经因为身怀人胎而对人生重新审视的“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镇定自若，为人就必须要受到人的条规禁忌约束，在白蛇的心底或许自己苦苦修炼所换来的已经变成了一种负累。
当水漫金山失控，白素珍奄奄一息地让小青去救许仙时，小青严肃且感伤地说：“你老说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我们姐妹相处500年也是情，你当我是人那样想过我吗？”，白素珍无言以答；当小青费尽艰辛在金山寺中找到已经剃度的许仙时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眼泪，她淡淡的欣喜和无限地感伤地说：“你出卖了我们”，许仙无言以答；当法海与小青伫立在大石上目睹一片汪洋之中漂浮的众生尸首时，小青彻悟且失望地说：“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你们说人间有情，但是情为何物？真是可笑，连你们人都不知道，等你们弄清楚了，也许我会再来”，法海亦无言以答。小青惨然一笑跃入水中，留下法海长久地伫立汪洋。紫竹林深处静谧灵动，朝露从竹叶滑落，玎玲一声，带着梵地风韵的《莫呼洛迦》再度响起，这结尾止得意味深长。
《青蛇》中张曼玉所饰演的小青充满天真、妖冶与情欲，她的不明世事和不受束缚恰恰提供给她洞穿世相人情的独特视角。影片并没有对青蛇苦苦探寻的人是什么，情是什么这个主题给予正面的答案，直至结尾，我们所能获知的也仅仅是对于既存认知的瓦解，而没有构建。这个主题或许是一个过于抽象和难以阐释的主题，著者李碧华的多部作品，如《胭脂扣》、《霸王别姬》、《潘金莲之前世今生》说到底都和这个主题密切相关，从这些作品的结果看得到作者对于这个世界认知过程中力求“通透”和“洞悉”的姿态， 对于人、对于世界的失望是它们所共有的，这种失望经过了《胭脂扣》那样阴阳两界，经过了《青蛇》那样的人妖对峙，经过了《潘金莲之前世今生》那样的六道轮回，经过了《霸王别姬》那样的畸恋和时代巨变，它所蕴含的是一种刻骨铭心、无法逆转的力量。这种精致的内心体验似乎有张爱玲文稿中的痕迹，但又好像有日本文化中“生命于最精彩处戛然而止”、“生如夏花，死如秋叶”那样的意境 。
导演徐克的唯美风格与李碧华的《青蛇》是一种组合，陈凯歌的历史感与《霸王别姬》则又是另外一种很不同的组合，或许是题材的关系，相比较，后者的深度比之前者又更进一步，倒不是同性恋这样一个敏感话题的缘故，重要的是后者对于人性中的阴暗和丑陋面所做的揭露超越了影片出品年代大多数民众的心理承受，将故事背景放置在清末、民国、抗日战争、新中国、WG、WG结束这样一段宏大的历史背景中，在中国的电影这种表现形式中还不多见（《滚滚红尘》是一个类似的例子，但历史跨度仍不及《霸王别姬》），而将WG对于人物命运的影响较为直接的展示出来在那时的中国影片中也是鲜见的，《芙蓉镇》虽然在更早前涉及此类题材，但毕竟受政治环境所限，“伤痕文学”，“诉苦”的成分大过“揭露”与“反省”。《青蛇》的优势则在于：由于其在主题表现上的模糊，为观众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人们可以基于不同的知识背景对影片作出不同的阐释，有的阐释颇有新意。比如曾经有一篇影评认为《青蛇》最重要的主角有两个：小青与法海，甚至法海的地位还要重于小青，因为影片是围绕法海这样一个性压抑者展开的，他的欲念由于身份而受到压抑，所以就转移为拆散他人的快感与偏执，他主动让小青通过引诱来测试定力的情节实际上是其私欲的满足，该影评运用弗洛伊德关于人类本性的学说对《青蛇》进行了一个精神分析，得出的结论虽然令人诧异，但在它所设定的逻辑框架中却也能自圆其说。
令人遗憾的是，《青蛇》这部精品并没有受到当年各大电影评奖机构的青睐，除了在第1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捧得造型与音乐两个小奖项外，几乎一无所获，相比之下《霸王别姬》实在是满载而归，该片除了赢得1993年第46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为导演陈凯歌带来巨大的国际声誉外，还赢得国际影评人联盟大奖“费比西奖”，第51届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纽约影评人协会年度电影奖最佳外语片奖，法国电影凯撒奖最佳外语片奖，并入围了1994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提名。如果看看第1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获奖名单或许这种遗憾又会减轻一点，因为当年参与决逐奖项的包括了《重庆森林》、《东邪西毒》、《金枝玉叶》等几部颇有分量的影片，我们不能否定《青蛇》的艺术价值，但是或许1994年还是王家卫如日中天的年代，只能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
如果说一部影片是经典，那么这个结论应该是基于多方面的，服装和配乐就是非常重要的元素，《青蛇》虽然未能获得大奖，但是它在造型与音乐上的奖项确是当之无愧，特别是其中的音乐由香港老音乐人黄霑及后辈雷颂德操刀，故事的不同发展阶段始终有不同的音乐陪衬，所营造出来的氛围时而飘逸雅致，时而紧张压迫，时而轻盈灵动，时而又会妖异迷离，真正地映射出人物内心的纤细变化，并推动故事情节向前发展。在这些配乐中有陈淑桦演唱的主题曲《流光飞舞》名声较大，其他留给观众较深刻印象的大概还包括《流水浮灯》、《莫呼洛迦》、《人生如此》几首，其实除了这些，该片还有《人间魔域》、《降妖》、《思情》、《斗法》、《心魔》等共17首插曲，其阵容之强大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除了数量，这些插曲每一首皆有风趣。《莫呼洛迦》是片中插曲以及片尾曲，这首曲听似饱含梵韵，印证了片中法海的身份，但是该曲又充满妖娆，似乎演绎着“外佛内魔”的人生悖论，黄霑颇有得色地称《莫呼洛迦》是其应考之作，该曲对于影片意境的升华、主题的虚化有重要作用，辛晓琪的醇厚嗓音散发出妖绕，将纸醉金迷、色相万千的浊世演绎得淋漓尽致。《人生如此》虽只有短短的31个字，却给人沧桑历尽，可意会不可道破之感。《流水浮灯》则铺开一副江南水乡的悠长画卷，安静隽永，与世无争。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了这些动听的音乐，《青蛇》将大大失色，这种影响甚至可以同演员的演技相提并论。
《白蛇传》的故事自宋代流传至今的近千年里有诸多版本，明末冯梦龙将其编入《警世通言-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终于给了它一个稍微固定的版本，在那个版本里，法海没那么坏，白素珍没那么好，小青没那么古灵境怪，冯梦龙只是“警示”地向大家平静地讲了一个故事。90年代初台湾赵雅芝版本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将这些传说人物的性格鲜明起来，这部电视剧中的人物形象逐渐代表了大多数大陆观众心目中对于故事主角的认识： 法海是多管闲事的，许仙是心肠好软耳根的，白素珍的淑贤大方的，小青是任性率真的。当大家都甘于做下里巴人时，徐克版的《青蛇》带来一种曲高和寡的全新阐释，他颠覆了很多观念，使原本坚定的人物形象变得飘忽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徐克电影，但更是一部李碧华电影，因为徐克的影片风格是千姿百态的，但是李碧华的作品虽然表现形式不同，却似乎都贯穿着同一根主线，无论是程小东（《古今大战秦俑情》，1989）、关锦鹏（《胭脂扣》，1989）、还是徐克（《青蛇》，1993），他们只要接手李碧华的作品就无法将那种独有的精神气质，对于世界的观念去除掉。
小青是醒悟的，失望的，她500年的修行只是自己所期冀的人生梦想的破灭，她说她可能还会回来，但是要等人们都弄清楚那个深奥的问题，那么，或许她还应该在紫竹林待更多个1000年甚至永久，因为人类似乎不断向前的历程在心灵层面或许只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死循环，某些致命的初始设定让我们对于有些问题永远可悲地无法逾越……
不可否认《青蛇》是徐克的唯美风格代表作，或许也算得上是巅峰之作，它的影响当然及不上《倩女幽魂》，因为它是曲高和寡的，1987版《倩女幽魂》为未来此类影片的发展树立了一个难以企及的标杆，但它的成功说到底只不过是灯光舞美特技以及演员演技的成功，整个故事情节始终没有摆脱三百年前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那个女鬼遇书生的框架。 而《青蛇》却对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做了颠覆性的重述，主角从白素珍转移为丫鬟小青，法海从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和尚变成一个深藏矛盾与欲念的英俊小生，许仙也不再仅仅是耳根子软，在《青蛇》中，他完全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所有的矛盾不再是传统表述中简单的人妖冲突，蛇妖与法海的对立。 而是道行尚浅，涉世未深，无法体察人情事故的小青对于什么是人，什么是妖的复杂体验。在白素珍的眼中“人”代表了正道，代表修为的取向，它包含着相对于“妖”来说更加丰富和高尚的因素，“人”这个概念被抽象化了，当懵懂无知的小青与她探讨什么是人这个基本的问题时，她无法作答，只能居高临下地进行训诫式说教：人是修行的产物，人拥有更多的体验。但这些对于小青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她初具形骸，野性未脱，具有无尽的好奇心：关于眼泪，关于男女，关于七情六欲。她甚至将法海与许仙不加区分，胆大妄为地进行挑逗。她始终想弄明白，白素珍所说的作为人的境界中的“情”是一个什么东西，当她与法海斗法搅乱其心智时，小青从内心底觉察到，比它多了500年道行的白素珍之前的说教并不都是真理，那个不应该有七情六欲的法海一样深存欲念，那个所谓的老实人许仙也不是铁板一块，关于“人”的概念再一次变得迷茫起来，小青不再努力向白素珍的观念靠拢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
同白蛇修行的500年对小青来说不啻是被阴影笼罩的500年，她的观念时时受到白蛇的影响，终于一朝打破白蛇在心理上的束缚让小青得意忘形，她肆无忌惮地勾引许仙，要体验一下什么是白蛇所说的“人情”，这一举动当然激怒白蛇，两人斗法，小青毕竟法力不济，她乖巧地求饶，但白蛇心里明白今日的小青已不同于往日，“缘分已尽”是白蛇对小青的说辞，当小青离去后，白蛇慵懒地躺在地上，轻纱曼舞，这个已经因为身怀人胎而对人生重新审视的“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镇定自若，为人就必须要受到人的条规禁忌约束，在白蛇的心底或许自己苦苦修炼所换来的已经变成了一种负累。
当水漫金山失控，白素珍奄奄一息地让小青去救许仙时，小青严肃且感伤地说：“你老说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我们姐妹相处500年也是情，你当我是人那样想过我吗？”，白素珍无言以答；当小青费尽艰辛在金山寺中找到已经剃度的许仙时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眼泪，她淡淡的欣喜和无限地感伤地说：“你出卖了我们”，许仙无言以答；当法海与小青伫立在大石上目睹一片汪洋之中漂浮的众生尸首时，小青彻悟且失望地说：“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你们说人间有情，但是情为何物？真是可笑，连你们人都不知道，等你们弄清楚了，也许我会再来”，法海亦无言以答。小青惨然一笑跃入水中，留下法海长久地伫立汪洋。紫竹林深处静谧灵动，朝露从竹叶滑落，玎玲一声，带着梵地风韵的《莫呼洛迦》再度响起，这结尾止得意味深长。
《青蛇》中张曼玉所饰演的小青充满天真、妖冶与情欲，她的不明世事和不受束缚恰恰提供给她洞穿世相人情的独特视角。影片并没有对青蛇苦苦探寻的人是什么，情是什么这个主题给予正面的答案，直至结尾，我们所能获知的也仅仅是对于既存认知的瓦解，而没有构建。这个主题或许是一个过于抽象和难以阐释的主题，著者李碧华的多部作品，如《胭脂扣》、《霸王别姬》、《潘金莲之前世今生》说到底都和这个主题密切相关，从这些作品的结果看得到作者对于这个世界认知过程中力求“通透”和“洞悉”的姿态， 对于人、对于世界的失望是它们所共有的，这种失望经过了《胭脂扣》那样阴阳两界，经过了《青蛇》那样的人妖对峙，经过了《潘金莲之前世今生》那样的六道轮回，经过了《霸王别姬》那样的畸恋和时代巨变，它所蕴含的是一种刻骨铭心、无法逆转的力量。这种精致的内心体验似乎有张爱玲文稿中的痕迹，但又好像有日本文化中“生命于最精彩处戛然而止”、“生如夏花，死如秋叶”那样的意境 。
导演徐克的唯美风格与李碧华的《青蛇》是一种组合，陈凯歌的历史感与《霸王别姬》则又是另外一种很不同的组合，或许是题材的关系，相比较，后者的深度比之前者又更进一步，倒不是同性恋这样一个敏感话题的缘故，重要的是后者对于人性中的阴暗和丑陋面所做的揭露超越了影片出品年代大多数民众的心理承受，将故事背景放置在清末、民国、抗日战争、新中国、WG、WG结束这样一段宏大的历史背景中，在中国的电影这种表现形式中还不多见（《滚滚红尘》是一个类似的例子，但历史跨度仍不及《霸王别姬》），而将WG对于人物命运的影响较为直接的展示出来在那时的中国影片中也是鲜见的，《芙蓉镇》虽然在更早前涉及此类题材，但毕竟受政治环境所限，“伤痕文学”，“诉苦”的成分大过“揭露”与“反省”。《青蛇》的优势则在于：由于其在主题表现上的模糊，为观众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人们可以基于不同的知识背景对影片作出不同的阐释，有的阐释颇有新意。比如曾经有一篇影评认为《青蛇》最重要的主角有两个：小青与法海，甚至法海的地位还要重于小青，因为影片是围绕法海这样一个性压抑者展开的，他的欲念由于身份而受到压抑，所以就转移为拆散他人的快感与偏执，他主动让小青通过引诱来测试定力的情节实际上是其私欲的满足，该影评运用弗洛伊德关于人类本性的学说对《青蛇》进行了一个精神分析，得出的结论虽然令人诧异，但在它所设定的逻辑框架中却也能自圆其说。
令人遗憾的是，《青蛇》这部精品并没有受到当年各大电影评奖机构的青睐，除了在第1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捧得造型与音乐两个小奖项外，几乎一无所获，相比之下《霸王别姬》实在是满载而归，该片除了赢得1993年第46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为导演陈凯歌带来巨大的国际声誉外，还赢得国际影评人联盟大奖“费比西奖”，第51届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纽约影评人协会年度电影奖最佳外语片奖，法国电影凯撒奖最佳外语片奖，并入围了1994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提名。如果看看第1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获奖名单或许这种遗憾又会减轻一点，因为当年参与决逐奖项的包括了《重庆森林》、《东邪西毒》、《金枝玉叶》等几部颇有分量的影片，我们不能否定《青蛇》的艺术价值，但是或许1994年还是王家卫如日中天的年代，只能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
如果说一部影片是经典，那么这个结论应该是基于多方面的，服装和配乐就是非常重要的元素，《青蛇》虽然未能获得大奖，但是它在造型与音乐上的奖项确是当之无愧，特别是其中的音乐由香港老音乐人黄霑及后辈雷颂德操刀，故事的不同发展阶段始终有不同的音乐陪衬，所营造出来的氛围时而飘逸雅致，时而紧张压迫，时而轻盈灵动，时而又会妖异迷离，真正地映射出人物内心的纤细变化，并推动故事情节向前发展。在这些配乐中有陈淑桦演唱的主题曲《流光飞舞》名声较大，其他留给观众较深刻印象的大概还包括《流水浮灯》、《莫呼洛迦》、《人生如此》几首，其实除了这些，该片还有《人间魔域》、《降妖》、《思情》、《斗法》、《心魔》等共17首插曲，其阵容之强大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除了数量，这些插曲每一首皆有风趣。《莫呼洛迦》是片中插曲以及片尾曲，这首曲听似饱含梵韵，印证了片中法海的身份，但是该曲又充满妖娆，似乎演绎着“外佛内魔”的人生悖论，黄霑颇有得色地称《莫呼洛迦》是其应考之作，该曲对于影片意境的升华、主题的虚化有重要作用，辛晓琪的醇厚嗓音散发出妖绕，将纸醉金迷、色相万千的浊世演绎得淋漓尽致。《人生如此》虽只有短短的31个字，却给人沧桑历尽，可意会不可道破之感。《流水浮灯》则铺开一副江南水乡的悠长画卷，安静隽永，与世无争。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了这些动听的音乐，《青蛇》将大大失色，这种影响甚至可以同演员的演技相提并论。
《白蛇传》的故事自宋代流传至今的近千年里有诸多版本，明末冯梦龙将其编入《警世通言-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终于给了它一个稍微固定的版本，在那个版本里，法海没那么坏，白素珍没那么好，小青没那么古灵境怪，冯梦龙只是“警示”地向大家平静地讲了一个故事。90年代初台湾赵雅芝版本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将这些传说人物的性格鲜明起来，这部电视剧中的人物形象逐渐代表了大多数大陆观众心目中对于故事主角的认识： 法海是多管闲事的，许仙是心肠好软耳根的，白素珍的淑贤大方的，小青是任性率真的。当大家都甘于做下里巴人时，徐克版的《青蛇》带来一种曲高和寡的全新阐释，他颠覆了很多观念，使原本坚定的人物形象变得飘忽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徐克电影，但更是一部李碧华电影，因为徐克的影片风格是千姿百态的，但是李碧华的作品虽然表现形式不同，却似乎都贯穿着同一根主线，无论是程小东（《古今大战秦俑情》，1989）、关锦鹏（《胭脂扣》，1989）、还是徐克（《青蛇》，1993），他们只要接手李碧华的作品就无法将那种独有的精神气质，对于世界的观念去除掉。
小青是醒悟的，失望的，她500年的修行只是自己所期冀的人生梦想的破灭，她说她可能还会回来，但是要等人们都弄清楚那个深奥的问题，那么，或许她还应该在紫竹林待更多个1000年甚至永久，因为人类似乎不断向前的历程在心灵层面或许只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死循环，某些致命的初始设定让我们对于有些问题永远可悲地无法逾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