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时,BF便问我:不觉得王祖贤很媚?我茫然摇头。也许对并无太多文艺气质的男人而言,白蛇无疑更加有分量一点。智勇双全痴心绝对姑且不谈,且看她袒露着洁白丰腴的胸脯,朝你仰起脖子来,无辜又明显带着挑逗的攻击力——“相公?相公?”

没谁拒绝得了吧。正如小青所说,其实人人都没定力。所谓的定力,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

但是我的焦点始终集中在张曼玉身上。那个时候的她还没代言SK-II,没被众人当做永恒流传的铂金女郎。电影名字都叫《青蛇》,肯定有道理。那个年代的李碧华和徐克不会像当今的谁谁谁骗人。所以即使有更加颠倒众生的王祖贤,帅得让我刮目相看的赵文卓(我必须承认法海是我看过最适合他的角色),我还是觉得她才是重点。



几乎所有人都替白素贞不值。但凡有点见识的文艺女青年,几乎都没把许老师踩到烂泥巴里去。然而问题在这里:聪明美丽勇敢善良,骄傲圆满的女人总是会被卑微的灵魂吸引。这必须是实情。

风光啊宠爱啊荣耀啊崇拜啊,要什么,什么都有。所以渐渐也就不当一回事,没有的是对低微轻贱生活的感同身受,或许大多时候还有人间最朴素简单的真情。君还记否河船上的杜十娘,被爱人当做商品来交易,一怒之下连人带箱全部逐水流。曾有女权主义说:没了郎君,至少还有一船珠宝镇着,怕什么?可是啊可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的话不也撂在哪里?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喜宝一样,没了爱还有钱,没了钱还有健康。这个选择,无关对错强弱,纯属个人价值观差异而已。

综上所述,许仙已经算得个中不错的一个。他确实没种,确实懦弱又无味,但至少知道了之后还能一横心哭着求两个美女:我知道你们是蛇妖啦,你们别这样,快跑啊。作为在塾堂里只知道摇头晃脑的一介书生,你还能要求他做什么?白素贞最大的错误无疑是爱上他,但是除了许仙,她又能选择谁?这个逻辑就像掰玉米的小狗熊,往前再走,未必能掰到更好的玉米;她再烟视媚行,再遇到的无非也还是男人。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之下——她是妖啊,是修行了一千年的妖,许仙有多鸡婆多龟毛,她会看不出来?她和咱凡人不一样,她是真真正正只要一个过程。扪心自问,你我可能做到?

不知是否因为年少时也曾像一意孤行的白蛇那样,为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飞蛾扑火——在我个人的爱情观里,女人还是别找许仙的好。即使头破血流剉骨扬灰,至少始终是快意恩仇。不然你只能像枯坐石窑十八年的王宝钏,或在洪水中得道成人的白素贞,等来的东西绝对违背自己的初衷。死亡对她们来说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你能想象薛平贵跟王宝钏之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或是白素贞和许仙?



相比之下,青蛇的存在,就让人痛快许多。

电影里的小青,大家口口声声说她是始终未曾学会做人的蛇妖。我却以为不然。真正该我们这些肉体凡胎从她身上学点什么的,不是白素贞,是小青。

青蛇身上没有人气。白蛇一直好心好力调教她,得到的却是相公被吓破胆的结果。但整个电影看下来,我却觉得她却比白蛇更像个人。

《新白娘子传奇》轰轰烈烈上映的时候,我尚蹒跚学步,对个中角色情节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及至后来偶尔瞥见些片段,实在是爱不起那样的设定——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主角就是主角,陪衬就是陪衬。这和我的人生观世界观出入太大,我有一千个理由小青不该那么赤眉白眼地跟着白素贞混。

《青蛇》里,小青的存在则完全颠覆这种偶像剧的模式(大概这便算是妖道了。也好理解,毕竟是徐克+李碧华的作品嘛),来龙去脉也都清楚。有救命之恩,所以报答(不过这点在电影里并未表达);入行资历浅,所以跟随;而那个被称为姐姐的人确然有大家风范,精明稳重,倾囊相授,时间一长,渐渐产生权威性。与其说小青没有足够力量自立门户,不如说她懒得。她的逻辑十分简单,睡了吃,吃了玩,无心更多风月。跟着白素贞,打架有帮手,而且好玩新鲜事儿更多。对她来说,也没别的追求了。

很多影评都说青蛇对许仙抱有爱慕之情。我实在没看出来。从我身边那些古灵精怪的姑娘的例子,我也实在很难认为有那样的可能性。她屡屡对许仙的挑逗与进犯实则代表的是一种好奇心,一种类似小孩子争夺玩具的好胜心,以及女人身上——准确来说是雌性动物身上最原始的情欲。对她来讲,男人都差不多,除非真的如同法海那样几乎真的已经到了和神仙平起平坐的地步,高深莫测,几乎没有七情六欲。那样不俗的存在才是她企图征服的对象。这样看来,她后来和白蛇的跌宕起伏就非常好理解。你说做不了,我偏做成了;你说做不得,我偏要做给你看。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样不受任何传统道德约束与规范的赤子之心。

如果说,白蛇满足了男人对标准伴侣的所有期许与幻想,那么青蛇就是男人始终没法解决也不可能将之解决的难题。白蛇是范本,是偶像;青蛇是实例,是本源。佳妻美眷,哪个男人不想要啊。但是有几个人想过自己何德何能,配的上那样的神仙眷侣?得不到,于是自然就嫌弃人家是妖精。你看看,这算怎么一回事!

这样一来,本性不改如小青,即使是配角,也是光彩的。任凭哪个男人,都对付不了她,她的心中,最坚持的东西是自我。人世间迷惑人的东西太多,就算你足够出色,也有太多问题解决不了。尤其是关于荷尔蒙分泌的这码子事,有道理么?没道理么?能被逻辑剖析的感情都不能算感情。就像许茹芸唱的:为了爱情,失了聪明;听你的话,闭上眼睛。还是那句话啊,人家是妖,人家要的是潇洒走一回,人家可以不计较结果,你这般听话乖觉舍身忘我,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还好,要是不能,该当怎么办的好?

姑娘们啊,别太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女人太过成熟识大体,往往不是一件好事。这么说起来,薛宝钗的失败简直是必然,因为她比白素贞还差了三个能量级——她不够媚啊。但是,就算做到白素贞那样的妖孽级别,又能怎么样呢。失去法力,立地成人,以为美好生活正要开始,在世界尽头等她的却还是波涛汹涌的噩运,命运的大手根本不用借神仙佛祖的力量就可以把她推入死亡的深渊。李碧华的腔调终究还是带着点儿诡谲宿命论的,所以重点是小青。活下来的是小青。还会再卷土重来的,是小青。

爱不爱,爱多少,是一回事。小青一样在爱。爱法海,爱白蛇。你能说那不是爱?

然而,爱情里的自己身在何处,成年的我们,必须明白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忍不住提一下赵文卓先生。他的浓眉大眼总是在周正厚实中带着一点类似于天真懵懂的东西。在看《青蛇》之前,我从未觉得他的形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然而偏偏正是这样的形象,与那个循规蹈矩、法力无边却情窦未开、难抵红尘诱惑的英俊和尚十分之契合到位,以致抢去太多风头。想起后来的什么《至尊红颜》之流,真是太自毁形象。

青蛇(1993)

又名:Green Snake

上映日期:1993-11-04(中国香港)片长:99分钟

主演:张曼玉 Maggie Cheung/王祖贤 Joey Wang/赵文卓 Man Cheuk Chiu/吴兴国 Hsing-kuo Wu/马精武 Jingwu Ma/田丰 Feng Tien/刘洵 Shun Lau

导演:徐克 Hark Tsui编剧:李碧华 Lilian Lee Pik-Wah/徐克 Hark Ts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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