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载于《青年电影手册》第一期

卡拉克斯电影中我最中意的就是这部1986年的《坏痞子》。《新桥恋人》固然很好,不过仿佛太灿烂了一些。像我这样的评论者只能拍手称道,但无法说喜欢。可能有些时候,永恒的美更容易诞生在那些小场景中,容易被神秘主义的面相学激发出来。卡拉克斯喜欢看电影,尤其喜欢看默片。默片里的人物总是迫不得已的用动作和表情来说话。这些动作表情有时候必定是要夸张一些的。要不然,银幕下目瞪口呆的观众肯定会大惑不解。 “世界诞生时刻安静的舞台剧”成了一种仪式化的自我表达。“真实”和“形式”在这些时刻纠缠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而且更要命的是——透着一股宗教不朽的味道。“真实”在于,你不可能用你得表情作假。没有声音,你只能看演员的那张脸。“形式”在于,舞台剧上那种得抽象化表演风格。在《坏痞子》中卡拉克斯把他的一切都似乎呈现了出来。不仅仅是默片。还有新浪潮以及黑色浪漫主义的遗风。
  
  
  
   卡拉克斯用镜头把他的人物们分解了。一根电源线,电动刮胡道,半张脸、一支美丽的眼睛、沉默的嘴巴。之后你才发现忧虑的人物站在墙边刮胡子。一切都放慢了,观察一个人物,成了局部观察的总和。我们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待周围的这个世界。观众仿佛成了陀斯妥耶夫斯基笔下的那个小涅莉(《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带着惊恐、孤独,悲伤和一点点坚强瞅着我们身边的人和事。这样的注视,显得过分的依恋。仿佛命运无常,随时都可以死去。这种注视在卡拉克斯忧伤但高尚的色调里面成了悲剧气氛的泉源。阿里克斯会说腹语,他经常在旁人面前闭着嘴说话。这个安排本身就透漏出无法沟通的孤寂感。人物都急于行动,很少夸夸其谈。甚至法国传统性的“唠唠叨叨”都没了踪影。一个快速的,变动着的,甚至旋转起来的世界扑面而来。带着末日色彩的爱情,在深夜的小街上流连忘返。人物的语言更像是一种祈祷。每个人似乎都沉静下来,在繁忙利己的撒切尔主义的欧洲,像幽灵一样划过夜空。没有美德和爱情,这些都没落了。只有在默片式的巫师聚会上才能看到远去时代的水晶球。只有性爱所留下的致命病毒才能把病人留下。爱情与反爱情,追逐与奔跑。阿里克斯和莉丝的爱情成了追求生命答案的游戏。而安娜似乎成为一见钟情的命运女王,不过被爱情冲动和命运的偶然推向死亡的阿里克斯终于发现了神秘论的虚弱。期待新生活的沉默男孩中了美国女人的一枪,他在告别安娜的一刻。“我会养精蓄锐,期待未来的夜晚”他平静的说着。安娜浅浅地笑笑。死亡的仪式已经开始,梦想和死亡在沉默的主基调下成了一回事。这些就是黑色浪漫的深层机制:终将死去的人物,在死亡仪式开始时露出希望的笑脸。神秘主义的爱情观被摧毁了,不过刽子手竟然是神秘主义的命运本身。一切都在黑色的漩涡里面沉思,试图通过过早的成熟来到达自由的彼岸。
  
  
  
   卡拉克斯延续了在《男孩与女孩》中戈达尔式的“筋疲力尽”味。在《坏痞子》中,作者化以贯穿电影史的方式达到形式主义的胜利。事实上,最终还是古典主义获胜了。虽然我们看到那些快速剪辑和行动派的角色。但是,卡拉克斯却用现代主义的方式重新发现了法国浪漫主义的遗风。一部极度混合着的作品,最终在纷繁的“引用”中达到形式风格的统一。而且那些历史的引用都变化了模样出现,它们都耍起了新花招。就像影片中那段长镜头狂奔。阿里克斯起初由于腹部的疼痛而动作怪异的挪步向前,慢慢他用浪漫的渴望战胜了疼痛。奔跑了起来。最终变换成了暗夜街头原始的舞蹈。我们是不是想到了《四百下》?不过,这段奔跑已经不属于新浪潮,而属于一种个人化的,拼贴式的,结构主义和后现代背景下的新电影——卡拉克斯的电影。一种在温暖的泡泡浴中期待切肤之痛的电影。

坏血Mauvais sang(1986)

又名:The Night Is Young / 坏痞子 / 卑贱的血统 / 一生所爱 / 虎父无犬子

上映日期:1986-11-26片长:116分钟

主演:米歇尔·皮科利 / 朱丽叶·比诺什 / 德尼·拉旺 / 汉斯·迈尔 / 朱莉·德尔佩 / 卡罗尔·布鲁克斯 / 乌戈·普拉特 / 米雷耶·佩里耶 / 塞尔日·雷吉亚尼 / 弗朗索瓦·尼格雷特 / 

导演:莱奥·卡拉克斯 / 编剧:Leos Car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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