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自公众号:taedujp)

前一阵子国内网剧大搞日剧翻拍,某三大里程碑式日剧接连口碑扑街,不是完全照搬挪用的汉化,就是改到面目全非完全失去原作内核。

不过,60年前,有一位日本导演做到了。他翻拍的还不是一般的原作,而是被后世誉为“莎士比亚四大悲剧”的麦克白。这部电影不但受到了日本观众的广泛接受和好评,在海外也是有口皆碑。《麦克白》最新翻拍版电影的主角法鲨在接受采访时就曾说过,自己心中最经典的电影翻拍版本就是日版。

这个导演就是鼎鼎大名的黑泽明,而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蜘蛛巢城》

一句话讲剧情:女巫说麦克白会当国王,麦克白就带着老婆把老国王杀了自己上位;女巫又说麦克白手下的儿子会当国王,麦克白就带着老婆把手下全家杀了;女巫最后说你是无敌的,只有没被女人赋予生命的人才能杀掉你,结果麦克白转头就被来报仇的手下给杀了,临死前手下对他说:老子是剖腹产,不是一般人!

这个故事莎士比亚取材于《苏格兰编年史》,是根据真实的历史事件改编,想把它改编成符合日本价值观和国情、并能被日本人广泛理解的故事,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过黑泽明大导演也不是吃素的,在拍摄《蜘蛛巢城》之前,他曾经凭代表作品《罗生门》斩获威尼斯电影节的金狮奖,成为历史上首位获得金狮奖的亚洲人;另一部代表作《七武士》更是享誉国际,不但斩获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银狮奖,还被好莱坞买走版权翻拍成《豪勇七蛟龙》,成为美国西部电影的经典。黑泽明导演不受民族文化背景限制,在多民族文化中寻找共鸣的功力可见一斑。

改编《麦克白》这个故事,黑泽明主要抓住了3个核心重点:麦克白的野心与背叛、麦克白夫人的阴毒和愧悔以及女巫在故事开始和最后的预言。有了三个核心,在这基础进行加工和改编就不难了。

首先,为了令故事中的背叛、阴谋、复仇之类的元素不显得突兀,黑泽明讲故事设置在日本的战国时代,麦克白心心念念的苏格兰王位也变成了蜘蛛巢城主之位。
麦克白夫人在日版电影中的名字叫做浅茅,在角色塑造上也吸收了日本传统表演艺术形式能剧的特点,以体现她的阴毒。即使是在莎士比亚的笔下,在对麦克白夫人的人物塑造上也稍显扁平化,突然间的神经失常也因为缺少铺垫而显得敷衍了事。而日版的浅茅被安排在产下死胎后疯癫而死,既为浅茅的良心发现做好了铺垫,也深化了罪恶终将遭到天谴的主题。
三个女巫被简化成了一个,女巫的预言作为贯穿故事始终的线索没有被过多改动,只有剖腹产的梗被删掉,以贴近时代背景。

在艺术表现手法上,黑泽明则大胆借用能剧的表演形式,以展现日本文化的民族特色。比如,剧中仅有的两个女性角色浅茅和鬼婆(女巫)都借鉴了能剧演员的装扮。就连浅茅的表演方法,也受能剧颇多影响。她时常端坐在原地,说话时面无表情,嘴角时不时带着一丝阴森的笑意,即使行动起来也是能剧中最常见的“擦地步”的走法。
浅茅蛊惑丈夫判主弑君的一段戏尤为精彩,整场戏浅茅都端坐在房间内一动不动,而鹫津(麦克白)则身着戎装,大步流星。表面上看,鹫津意气风发占据主导,实则是浅茅蛊惑的力量在暗流涌动,让鹫津方寸大乱。

电影的配乐里加入了很多长笛的声音,塑造出日式独有的诡谲氛围。就连女巫第一次出场时吟唱歌谣,也透着日本人独有的无常思想:

“ 人间多丑恶,既托生于世,贱如蝼蚁,尚且偷生。
何必自寻烦恼,多愚蠢。
人生若花,来去匆匆。终须也要化作腐肉骷髅。
人们为了权欲,不惜欲火焚身,不惜跳入五浊深潭。
罪孽囤积不散,到了迷惘的尽头。
腐肉落土开花,放出芳香。
可笑的人,实在太可笑了。”

《麦克白》创作于17世纪,当时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社会矛盾日益尖锐,极端个人主义已成为危害社会的毒瘤。莎士比亚也是想借古喻今,针砭时弊,向人们展示个人欲望的无限膨胀和畸形发展往往最终导致毁灭的道理。
拍摄《蜘蛛巢城》的时代正是二战结束十年以后,全世界的人们都已尝到轴心国欲望无限膨胀的苦果。与此同时,法国哲学家萨特成为西方的新一代文化偶像,他提出存在先于本质,倡导大家寻求自我价值,把人生当做自己的作品。此时再照搬莎士比亚的中心思想显然不合时宜。

伟大如黑泽明,他将宿命观引入故事,使之散发出神秘的东方美学色彩,同时又暗合了萨特“自由选择”的学说(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只要你愿意为自己行为的后果负责),因此这部作品才可以不但能被亚洲观众接受,同时蜚声海外,被西方誉为对莎士比亚最经典的一次改编。

民族与民族、文化与文化间确实存在着差异与壁垒,但我们同时也不能否认,总有一种情愫是不受年龄、地域、人种等束缚而会引起全世界的人的共鸣的。
华人导演李安就摆脱了自身生活背景的局限,拍出了感动全世界的《断背山》与《少年派》。而《摔跤吧爸爸》这部讲述印度姑娘通过摔跤改变命运故事的电影,前段时间能在国内大火不也是因为它引起了我们这些曾经被望子成龙的孩子与家长的共鸣吗?

好故事的关键从来都不是出其不意跌宕起伏的情节,好的故事会引起观众的共鸣,引发人们思考。所以文化壁垒从来都不是改编好故事的障碍,诚意才是。



蜘蛛巢城蜘蛛巣城(1957)

又名:蛛网宫堡 / 神箭杀霸王 / Throne of Blood

上映日期:1957-01-15(日本)片长:110分钟

主演:三船敏郎/山田五十铃/志村乔/千秋实 Minoru Chiaki

导演:黑泽明 Akira Kurosawa编剧:黑泽明 Akira Kurosawa/小国英雄 Hideo Oguni/菊岛隆三 Ryûzô Kikushima/桥本忍 Shinobu Hashimoto/威廉·莎士比亚 William Shakespe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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