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旧皮靴踩过鲜花,悲伤的法国乐曲响起,他对同伴说:她死了。

我去看[波西米亚生活]的时候,北京阳光明媚。深秋这样的日子不多,风把枝头残留的金箔吹得哗哗作响,但是人不会感觉到冷。从公交车的窗子看到温柔的天空上的云朵,低低地浮在树梢上。我错过了12:30的[列宁格勒牛仔征美记],失去了连续看两场芬兰电影的狂欢幻想。

中国电影博物馆建筑伟大而时髦,但是地理位置偏僻。周内行人更少了,远远望到堆在地平线上的云山云海,仿佛自己身处山野,对岸一户人家的矮墙上仿佛还立了几只鸡。只有一队小学生从博物馆高大的门洞里走出来,在五星红旗下合影。

公益影劵五元一张,我把保温杯里灌满热水,啃食甜腻的巧克力。这是一部浪漫的电影,光看对白就会脸红心跳。黑白的影像中,漫长的塞纳河水浮动,淡淡的灰色的阳光把情侣们笼罩于梦境一般的自然风光中。钢琴家半躺在摇晃的船头,向对面的女人投去诱惑的眼光。咪咪用一根小草挠痒画家的鼻孔,画家忽闪着眯开睡梦中的眼睛,把咪咪搂到怀里亲吻。作家和他的小编辑窝在树下打扑克,寻找草丛中的小木棍作为抵押。

这是波西米亚人的生活情景,原著作者亨利·缪尔热说:“波西米亚,是艺术生活的见习期,是进入科学院、主恩医院或太平间的前奏。”他还补充:“波西米亚人只存在在巴黎,只有在巴黎才成为可能。”在小小的巴黎,这三位穷困潦倒的艺术家相遇,他们分别是:卖不出剧本的作家、从上流社会堕落的钢琴家、入不敷出的画家。他们在考里斯马基的电影里没有表现出惊人的才华,但是他们有趣的想象力和放荡不羁的行径,注定他们会失去成为有钱人的机遇而遁入悲剧的生活。他们的话题离不开搞钱,但是贫穷更像是被调侃的对象,他们从来不因此放弃饮酒和约会。他们追求体面,购买得体的燕尾服、骚气的小轿车,周末还要把女朋友带到大自然享受野趣,把最后的钱都花光。他们没有什么社会责任压身,偷渡、欺骗、殴打出租车司机,他们不思改过,仿佛可以随随便便就自杀。他们的生命沉溺于热烈的艺术和情感中,用这些最迷人也最善变的火焰烧身。

这样的波西米亚人,不是才华横溢者的代名词,钢琴家弹奏杂乱的低音、尖利的警鸣声、激动时把钢琴锤得咚咚响。作家的剧本手稿写了一捆也卖不出去,有机会做杂志也因为天马行空的想象与资本理念相悖而失败。画家用贵重的颜料一遍遍地完美他的油画,最后也不得不靠忽悠赚钱,上流社会的展览馆对他的作品根本不屑一顾。没人能证明他们的才华,或许是因为沙堆中金子还没有找到阳光。但是此刻,他们在常人眼中与街头的疯子和醉鬼没什么两样。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十九世纪巴黎衣冠楚楚的艺术沙龙,而事实上,他们自己就是艺术,他们所过的是真正的艺术生活,一种“自燃”的体验。

钢琴家的新交响乐名为[蓝对艺术的影响],作家几乎把所有的生活费都用来买书,画家说想要带咪咪去最北的地方,最后是带她来到了自己的家。为了给咪咪取暖,他把自己的诗稿付之一炬。画家是个多么绅士而深情的人,他养了一条大黑狗,第一次收留美丽的咪咪时,他牵着这只爱叫唤的狗去墓地睡觉,还采了一束白色墓碑前的玫瑰花想要送给咪咪。这可能预示了他们两人爱情的悲剧结局。无论精神生活多么牛逼,他们依旧是巴黎社会底层的弱者,他们甚至无法留住心爱的女子,更无能拯救她们。后来咪咪被有钱人蹂躏,她被抛弃在圣诞节的街头,再次投靠画家时已经染上恶疾。画家卖掉他所有的画,也只能将她的生命维持到来年的春天。

春天来到了。咪咪让画家打开窗,想看看树梢盛开的鲜花。画家出门为她采花,回来的时候看到咪咪苍白的脸。她的两颊凹陷,表情里似乎没有痛苦。他的花束散落一地。

[波西米亚生活]不同考里斯马基往常怪癖难懂的风格,真情流露。大都市里存在着众多的边缘人,那些追求悲剧生活的艺术家们,谁会真的是天之骄子呢?他们真诚、有趣、幽默,有那么一点点的才华,只要自愿,也得以在主流社会中存活。但他们玩世不恭,只有巴黎会包容他们。受上天成全,他们的生命就像雨中的烛光,昭示了这世间的所有浪漫。

波希米亚生活La vie de bohème(1992)

又名:波希米亚人生 / 波西米亚生活 / Bohemian Life

上映日期:1992-02-27片长:100分钟

主演:马蒂·佩龙帕 Matti Pellonpää/Evelyne Didi/André Wilms

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 Aki Kaurismäki编剧:阿基·考里斯马基 Aki Kaurismä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