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克王》:一个人的死,造就一群人的节日
@霁月轩客

为了维护新闻的真实性,记者对当下发生的事情应采取不干涉的态度,除非出于人道主义的救援。罗伯特•卡帕用相机拍下西班牙战士中弹倒下的一瞬间,那是他无力扭转的一瞬间。在更多生命和作品的可选择项中,不少记者为了占有新闻而摒弃了人道主义。

查尔斯•泰顿就是这样一个记者,为了成名而导致一个遇难者的牺牲。他挖掘的新闻,核心事实是真实的:一个叫里奥•迈诺萨的男子,因挖掘印弟安人墓地陶罐而埋困在山洞里,但被埋的丈夫有一个悲伤的太太却是假的,警长格斯•克勒兹也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为了垄断新闻,查尔斯与格斯达成相互利用的交易,成为唯一可进入山洞见里奥的记者,作为回报,格斯被查尔斯大力给予正面报道,这十分有利于前者的连任竞选。

以上所述种种,可能还属于查尔斯不做其他记者就会做的行业潜规则,还不算是太大的罪愆,他最大的罪过是胁迫警长和工程包头,放弃最简易可行的援救方法,而改用最困难最耗时的钻洞工程救人。他为了更多的曝料,不惜延时救一个人;为了成名,不惜谋杀一个人。对于救人而言,时间就是生命,拖延不就等于杀人么?这场杀人案中,同谋的还有警长,知情不报的工程队长,里奥太太。由此里奥在洞中苦苦挣扎的每分每秒,成为洞外的人牟取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每分每秒,里奥多撑一点,他们就多赚一点。

由于查尔斯对新闻事实的介入,查尔斯本人也变成了新闻事实的一部分,并且给埃斯库多罗小镇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布特报社发行量猛增;人们从四面八方跑来买了门票观看山洞。小商小贩、摩天轮和募捐基金会也跟进来,民谣歌手开演唱会唱“里奥之歌”,俨然如举办盛大节日狂欢。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里奥的生死,他们关注的是“进展”,正如关注一部电视连续剧。最讽刺的是那对接受采访的夫妇,他们急于申明第一个到达小镇的荣誉,并推销起保险来。一个人的蒙难成为一群人的狂欢,既无聊又残酷,却是荒诞的现代异化世界的真实写照。

布特报社悬挂的铭牌大写“Tell the truth”,查尔斯却一口道出了新闻业的黑色原则:好消息不算新闻,坏消息才算真正的新闻。忧郁的现代人总是靠吮食别人的鲜血和不幸来使自己快乐,不幸的人刚昏倒在地,盘旋的秃鹫就扑下来叼撕活肉。

没有人比里奥太太更快活的了。她老早就想弃夫跑人,被查尔斯点拨看到“商机”才留下来,那些络绎不绝的灾难观光旅游者,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最后她 还是走了,扔下丈夫临终嘱咐送她的围巾。她的心早就被霓虹的大都市吞没了。丈夫的不幸,没能让她挤下一滴泪。她走得匆匆而绝情,丈夫的遗体都不及看最后一眼。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令查尔斯也唾之如狗屎。虽几番投怀送抱,却差点被查尔斯勒死,扭打中查尔斯被捅刀。

影片妙在查尔斯仁心一转。钻洞到七日,里奥身体不支,病亡成定局,查尔斯目睹里奥垂死状,始有悔悟。但事态已像镜头里失控的打字机一样,无法制止下来。查尔斯不顾自己伤势,为里奥请来神父做临终忏悔。里奥死了,查尔斯向外界大声宣布“闹剧结束了”。

参加节庆的人们迅速离去。埃斯库多罗又恢复成一片荒凉。只剩下里奥善良的老父亲,在注视着山洞。无人再会去关心一个丧子老父亲心中的荒凉。

一度炙手可热的查尔斯,优势一旦丧失,再次沦为行业阶下囚,回头死在了布特报社。查尔斯本来想打一张王牌,结果却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淘汰出局。他的死,却是因为他没有坏到底。如此为人性保留一点光明,倒令观众对他的死产生了几分同情。

扑克王(1942)

上映日期:1942-06-22片长:6分钟

主演:未知

导演:Alex Lovy / 编剧:Ben Hardaway/Milt Scha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