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声明,本剧三观颇为不正,正义感强烈之人士(比如偶)看完此剧,势必会多看几部国产或高丽产家庭肥皂剧稀释中和,才能使思维回复到平静的轨道上来:到底是化外之国,居然会把小三提升到女一号的地位,试看吾邦之荧屏,无不是正室勤勤恳恳内外兼修,怎会容那小三飞扬跋扈;即使在夫君保卫战中一时失利,那也是功力提升前不得不经受的人生历练,待养精蓄锐闭关修炼一阵,便会破茧而出卷土重来,打得小三望风而逃,待到剧末,阵地上必然牢牢屹立着一面大旗,一个斗大的“正”字,在风中猎猎飘扬。
之所以看这部片子,初衷只为多瞅几眼年轻时候的松岛菜菜子,25周岁不到,演过几个甲乙丙丁,尚未大红大紫。换句话说,就是她最好的时候:举手投足间仍有青涩之气,但已非刚刚入行手足无措之菜鸟;表演上稍嫌刻意,不过也看得出她的认真投入;至于眉目间的一点娇憨,功成名就之后便会消失殆尽。对比她后来出演的某些角色,要么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要么苦大仇深外带消化不良,愈发让人怀念当年的那一抹青春。
就故事本身而言,自然没有理直气壮的底气,不过也没有那么不堪。东瀛之地对于此类题材翻来覆去乐此不疲,固然让人觉得厌倦,但俺们这里原也算不得什么世外桃源,没人去揭那块布而已。肥皂剧层面上的评判,比起看你拍什么,更多地还是看你怎么拍。本剧的叙述手法总体偏冷,就这么不亲不疏的,跟演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正是因为在人物内心剖析方面落笔不多,节外生枝的剧情和频频反转的立场就成了故事的主要推动力,使得本剧在体裁上更接近说明文,类似于《从A到Z:试论不伦之恋可能涉及到的N种情况》什么的。这或许是最正面的一点,不必强力申斥,只需把所有的沟沟坎坎都标注出来,然后明确告诉你:选择向前,迎接你的是一层又一层的钉板,选择退后,等待你的是一块万年搓板,你有充分的选择权,不过不能不选。
站在这个角度看,《甜蜜的季节》末尾的标配式狗血情节——男一号五岛明良不幸失忆——倒也没那么糟糕。无非是从信誓旦旦突变成冷若冰霜,第N+1种情境罢了;女一号藤谷真寻那个祖孙三代遭遇不伦恋的奇葩家庭,也不能简单地拿来佐证这家人有中头彩的几率,或者出轨这种事有遗传倾向,本质上属于基因缺陷的一种。某种意义上讲,真寻的父亲、母亲、和那个只出现过侧影的情人,其实是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的明良、千香、真寻,在多年之后的翻版。
真寻和明良之间,有过数个节点可以全身而退,无一例外都被放弃。当然,不放弃的话这片子就别想再拍下去,但也说明这两个人之所以滚钉板,并不全是各种巧合胁迫的结果,最终的决定出自本人意愿。最典型的例子(也是可信度最低的例子)是真寻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拿怀孕当武器来迫使明良表态,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想成为“对你最温柔的人”——情人做到这个份上,已是入了化境。不过仍须指出一点:这只是漫漫征途的一小步,风霜雨雪什么的都还在后面。多年相处累积下来的牵绊,想抽身又谈何容易,这边一天不落实,那边就一天动弹不得,此处仍在责怪,彼端已生猜疑,再加上因爱生怨,牵扯着悔恨与自尊,裹挟着谎言和是非,威胁着名声和地位,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更不要说在当事人背后,关联着三个大家庭的老老少少,长辈对晚辈的期望,父母对子女的担忧,或许还会翻出一些陈年旧账,起出一些家族秘密,使得两个人的心理负担呈倍数增长。如果说到最要命的问题是什么,其实是当事人都知道对方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那一幕。两个人坚守孤城抵挡了一轮又一轮的围攻,临了还是主动举旗受了降,缘由依然是出于爱。京都的铃铛让明良在电光火石间回忆起了一切,但在听到看到感觉到真寻的痛楚之后,他最终选择把失忆进行到底,顺从命运的无情安排。相濡以沫是爱的体现,相忘江湖有时也是。在这个问题上,长辈们——比如藤谷家的人们——会有更深刻的体会。个人以为,正是因为真寻家老中青三代错综复杂外带狗血的关系,让这部在开头显得俗套加杂乱的剧集,在后期显现出了一定的光彩。
外婆,母亲,女儿,对同一个问题有着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遥想外婆当年,三下五除二便把丈夫扫地出门,堪称杀伐果断;母亲则完全相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从不说出口,几十年如一日地和着稀泥,堪称忍辱负重;到女儿这一辈,干脆选择主动出击,温柔浪漫,张弛有度,咬定青山不放松,堪称新时代另类青年的代表。不过,也正是因为真寻同学反反复复地折腾,使得上一辈的旧伤疤被揭得鲜血淋漓,从而为了断这个多年的宿怨提供了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三代人中,母亲的态度是最微妙的。女儿举止有异谎话连篇,母亲对之如常;女儿未婚先孕、又因事故入院,母亲悉心照料之余,上下左右不露声色;待到女儿不伦恋情全盘曝光,家中鸡飞狗跳,人人面红耳赤,父女之间针尖麦芒,母亲退避三舍,选择继续保持沉默——鸵鸟政策背后的心结看来不是一般的难解。一直要到真寻自说自划、促成同父异母的弟弟与自己老爸的见面之际,熄灭了多年的灰烬被重新拨燃,家庭的存亡悬于一线,一忍再忍的母亲终于忍无可忍,断然离家出走。临走时,对着玩火烧手的女儿,母亲没有一句责备,只有一个怨恨的眼神。不过,依照肥皂剧的套路,有些东西还是拿出来晾晒一番再存放为好,至于结局是柳暗花明还是雨打风吹,取决于当事人的动机:是因为良心上过意不去,还是因为心里残存着一点爱——如果出于前者,固然算是夺回了部分道德制高点,却也付出了精神自残的代价;如果想要真正化解以往诸多的怨念,后者便是不可或缺的条件。不信的话,外婆同志的表现可以作为参照。雷霆休夫的传说,使吾等看客误将其看作是蛮夷之地最后一位卫道士,谁知竟会上演逆袭的戏码,让观者的眼镜碎了一地:第7集开头,真寻与父亲激烈对抗,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家人“虽然很痛苦,但就是爱着对方”,外祖母大人突然小宇宙爆发,是非不分地扇动自己的外孙女“有这种想法就去跟他在一起,什么自己的家庭还有别人的家庭,不用管这许多”,当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试用台岛某位大妈的语言来总结:选择了断是因为没有爱,选择容忍是因为还有爱,选择滚钉板是因为渴望爱,至于最终选择放手,是因为心中珍惜着这份爱。
本片以毁三观开篇,临了却拍成了主玄律。父亲的下岗成了推动家庭复合的关键一环,看来物质上的贫乏确实有助于精神上的圆满,谁说全家打工无乐趣,藤谷一家就是明证。至于真寻与明良之间的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烦请全部交给时间。正如剧中所说,季节是需要等待的,等到青丝变成白发,等到铁树开出新花,因这世间的甜蜜,并不只属于年轻。

甜蜜的季节Sweet Season(1998)

又名:甜蜜季节

主演:松岛菜菜子/椎名桔平

导演:福泽克雄/片山修/三城真一编剧:青柳右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