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狼图腾》的书迷,当年极喜欢这部书,得知会拍摄成电影的时候就一直在等,一晃多年,终于在屏幕上呈现出来。关于法国,我们脑中第一个印象便是:浪漫,关于法国导演,让谷克多、卡内尔和让雷诺阿这些高坐神坛的导演代表着法国电影的经典时期之巅峰;而戈达尔和特吕弗的片子将法国电影推入了新浪潮时期;至于当代法国电影,更是有让皮埃尔里莫斯和吕克贝松这样的大师坐镇。正如世界上总有被人遗忘的名胜一样,让雅克阿诺,一个致力于将海外作为主要制作基地和市场的法国导演,被多数人遗忘在巴黎的街角深处。其实,《兵临城下》、《熊的故事》以及《玫瑰之名》的问世已经足以使阿诺问鼎世界一流导演之位,善于拍摄写实动物题材电影的他,这次把摄像机瞄准了姜戎的成名作:《狼图腾》。十年文革,内蒙的风,草原的狼,陈阵的生活。阿诺镜头下的蒙古草原,是摒弃了文革时期现实主义的残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羡煞旁人的世俗神话故事,一个关于男人拒绝胎化步入成熟的故事,一个原始信仰与当时社会相碰撞的故事。西方关于知识的解读是:人类全部知识由死亡开始。当陈阵第一次与狼面面相窥时,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被狼迷住了,其实这种入迷,不仅是对狼本身的着迷,也是面对死亡时的一种敬畏和痴迷。像陈阵这样“酒盈杯,书满架,名利不将心挂”的典型文艺青年,知识成为他人生的精神支柱,而对死亡与野性知识的痴迷,则成为他在向“禁忌”发起探索号角的指称。知识和对知识的无尽渴求蕴含着对绝对信仰和绝对权力的排斥力与解构力,在阿诺的中景镜头下,陈阵将手伸入了黑黝黝的洞中,寻找狼崽的过程,正是他在向绝对权力发起反击的时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是对文革时期黑暗的社会风气和绝对集权的综合性象征,黑暗中点亮的手电筒则是这个黑暗社会唯一的温暖的光圈。当陈阵刚从草原的第一幅场景中入画的时候,特写镜头不遗余力地留给了毕利格数秒时间。如果说镜头的空间意指着人物心理的距离,那么从毕利格得知陈阵的背包中装满书籍而会心一笑的一刻,镜头便从两人的对切画面转变成两人共处一画的中景,这是一个心理认同的过程。而从这个从疏远到亲近的镜头语言中,也可以看出阿诺作为外籍导演对文革时期对知识与权力之间关系的看法,很显然,毕利格的会心一笑成为对打击知识和文化最有力的回击。对狼的原始信仰崇拜是陈阵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他在通过抚养小狼崽成长的过程中,着实地做了一次小狼的忠实学徒,他学会了顺应自然的安排,融入社会的体制中,他学会了大隐隐于市,这远比堂吉诃德的荒唐英雄梦要现实主义得多。从狼反噬陈阵的一刻起,狼的本性和自然之力的作用便无形地融入进了陈阵手臂中流淌着的鲜血中,就像毕利格说的一样:是自然替他选择了这里,我们要以这样的方式,将肉身归还于自然。其实,电影的主题与其说是在突显狼的原始野性,不如说是在讲社会生态的自然循环,因为狼的所谓恶不在于凶恶的眼神和对牲畜的残暴啃食,兔子和鹿所谓的善也不在于它们是不制造血腥场面的食草动物,它们只是草原生态循环的一份子,只是社会平衡相互的制约力。因此,陈阵在这过程中慢慢领悟到了成熟的真谛,而与之相反的包顺贵,则是一个体制下被胎化的典型代表。电影中包含包顺贵的对白和场景都被涂抹上了一层“官腔”,这种官腔就像儿子在一板一眼陈述妈妈交待的嘱咐一般。当蒙古族的众牧民对掏狼崽提出反对意见时,无言以对的包顺贵只能一句“这是上级的指示”来搪塞过去。而当杨克与蒙古牧民女子在羊群中发生关系的一系列匹配剪辑中,作为成熟男子的标志-即对女人身心拥有的权利被荒谬的剥夺时,又是一次的胎化过程,也是对荒谬社会时期的画面式诠释。
蒙古草原辽阔壮美的景象,草原狼野性孤傲的形象,以及人与狼演绎的生命之歌,著名导演让•雅克•阿诺的震撼拍摄,加拿大驯兽师安德鲁•辛普森的高超技巧,以及中国演员冯绍峰、窦骁等人的用心表演,都为此片的成功奠定了基础,赢得这样的成绩不足为奇。然而,就在此片火热上映的同时,另一种声音也逐渐高涨。一部分蒙古族作家和与原著作者姜戎一样有内蒙古插队经历的知青们强烈表示,《狼图腾》篡改扭曲蒙古文化,肆意定义蒙古图腾,错误描述人狼关系,是一种对文化的亵渎,蒙古族作家郭雪波:“狼从来不是蒙古人图腾,蒙古所有文史中从未记载过狼为图腾!这是一汉族知青在草原只待三年,生生嫁祸蒙古人的伪文化!蒙古人最早信萨满后佛教。狼是蒙古人生存天敌,狼并无团队精神两窝狼死磕,狼贪婪自私冷酷残忍,宣扬狼精神是反人类法西斯思想。我们保留诉诸法律捍卫祖先和民族文化的权利。”德国汉学家顾彬:“《狼图腾》对我们德国人来说是法西斯主义,这本书让中国丢脸。”一边是电影带来的震撼,一边是捍卫民族文化的强烈呼声,《狼图腾》一路被讨论也一路被推上舆论高点,对电影主创来说无疑是不花钱赚吆喝的好事,此书的销量也能趁势而上,翻上一番。然而,一切喧哗终究尘埃落定,是否有人能够沉下心来,不偏不倚地去体会原著的本来内涵,然后回望历史,反躬自身,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而不是抓住只言片语迅速战队,加入到以“正义”为旗号的虚妄骂战里?许多蒙古族作家学者认为,狼从未被蒙古人尊为图腾,《蒙古秘史》开篇中的“孛日帖•赤那与妻豁埃亦•玛阑勒”仅为两个人名,翻译过来就是名曰“苍色狼”和“白色鹿”的两人,并不代表“苍狼白鹿”就是蒙古族的祖先,称狼为蒙古族的图腾是一种伪文化。那么,蒙古真正的图腾是什么?蒙古人崇拜的图腾有很多,鹰、熊、狼、鹿、芒牛、天鹅甚至树木等,因地域环境、种族繁衍、文化传承、思想寄托等区别产生了多种不同的图腾文明,代表了草原民族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对野兽智慧的模仿与学习,对生命的热爱和追求。不仅仅有《蒙古秘史》中“苍狼白鹿”的传说,《蒙古源流》一书中也记载了成吉思汗在围猎中特别降旨放生狼和鹿,将其作为神兽来爱护。“熊崇拜”也是蒙古图腾文明的一种,柴达木的蒙古人将熊称为“天狗”,表达了对熊天生神力的赞美与渴望。另外书籍中还有对芒牛的崇拜,布里亚特蒙古人流传着天鹅图腾的传说。可见,狼图腾是蒙古图腾中的一种,其根源是对于狼这一生命群族特性的敬畏与崇拜,出发点与寓意都是向上与美好的,没有崇高与低下之分。就像汉民族崇拜“龙图腾”,龙有庄严、威武、祥瑞的神圣一面,也有残暴、兽性的一面,以其为图腾,是向往崇拜它的美好,警惕认识它的残酷,两者缺一不可,共同构成了图腾崇拜的含义。所以,一部分学者认为“狼图腾”是对蒙古族的嫁祸,显得狭隘偏颇。更何况,在以大自然法则为准绳的野生世界里,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狼性善恶的两面,指责《狼图腾》是亵渎蒙古文化,是宣扬法西斯主义的人,出发点无疑是主观的,那就是认为“狼自私凶残,狼是人类的敌人,狼代表了恶。”这一看法是建立在人类文明的基石上的。就像人们从小就知道苍蝇、蚊子、老鼠、麻雀是四害,青蛙、七星瓢虫是有益的,之所以有如此的评判体系,完全是以人类生存发展为准则,将此标准放在自然界则未必适用。电影中曾有这些对话来诠释。在围观草原狼围猎黄羊的时候,陈阵认为狼太残忍,而毕利格阿爸却说“黄羊才是坏的,它们破坏草原,而狼可以减少黄羊的数量。”但是当他们来到狼储存黄羊的雪湖时,一只黄羊活了过来,毕利格阿爸却让它跑了,陈阵问:“黄羊不是坏的吗?你为什么还放了它?”毕利格阿爸却说:“羊死的太多,狼来年没有黄羊吃,就会袭击人的羊圈。”狼与羊,只是生活在大草原上的牧民权衡利弊的砝码,所谓的善恶也只是以人类利益为出发点。然而,草原人民对大自然的万物仍然保留着悲悯与敬畏。毕利格阿爸对陈阵说:“草原是大命,人是小命。”草原的生灵都是“腾格里(天神)”的子民,应该遵循天神的法则。在安葬巴图的时候,陈阵按照汉人的习俗建议找一方净土埋葬,毕利格阿爸却说,蒙古族人尊崇“天葬”,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以草原上的动物为食,死后则要将自己的肉体偿还给草原。可见,在牧民的灵魂深处,并不以狼、熊等猛兽为恶,也不以人类为草原之王,而是将万物视作平等的。这,也是图腾文明兴起的原因之一,人类从其他物种身上不断学习,趋利避害,才能在生物链中不断强大,才有了今天的人类文明。崇拜图腾就像追逐偶像,爱慕欣赏的其实是自己最想从中得到的东西。试问,谁会将自己憎恶、鄙视的生命,化作图腾来崇拜呢?谈论物种的高低,狼性的善恶,从本质上就违背了当初图腾崇拜的初衷。在大自然的法则之下,狼、羊以及人都是善与恶的集合体,都是平等的。《狼图腾》小说的作者姜戎(本名吕嘉民),曾在21岁时自愿作为知青到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插队,也就是草原10多年的经历使他深深感悟,创作了这部小说。小说中讲述了一位名叫陈阵的北京知青与牧民一起,在大草原上与狼斗争、与狼共处的故事。与经历过文革年代的许多作家一样,小说带有“伤痕文学”的烙印,控诉文革的错误,描述农耕文明对游牧文明的冲击,探讨人与人,人与狼,人与自然的关系,揭示新旧文明交替时带来的阵痛。在经历了文革时期与人斗,与狼斗,与天斗的人生磨砺之后,作家从狼的身上找到了现代人、汉民族乃至整个中华民族的弱点,那就是缺乏狼性中“忠诚、团结、顽强、拥有尊严、为生命而战”的精神,通过文中对“狼图腾”的崇拜,企图唤醒人们遗忘已久的精神宝藏。小说中的狼是作者高度提炼出的形象,可谓“神似胜过形似,精神重于表象。”与其说他在写狼,不如说他在通过狼发出自己的声音,对时代的控诉、对生命的抗争、对尊严的捍卫。有人说作品中所着力描述的“狼性”暗示着作者崇尚暴力,崇尚侵略,是对成吉思汗率领蒙古骑兵开疆扩土的歌功颂德,是对汉族懦弱“羊性”的唾弃蔑视,是对法西斯精神的鼓吹宣扬,这些说法未免略显偏颇。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多次民族大融合,不断的打破吸取,才形成了四大古文明中唯一没有被摧毁磨灭的“中华文明”。中华文化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优良传统使中华文明不断发展延续,在“羊性”与“狼性”的不断斗争与转化中,获得了民族性的延续。如果没有“羊性”,那么不会拥有礼仪之邦、君子之德,但如果丧失了“狼性”,则会像满清末年那样任人宰割、丧权辱国。当然,小说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作为一家之言来说,必然存在它的局限和谬误,但其中对顽强精神的歌颂,对大自然的热爱,对狼性崇高一面的赞美,仍然值得称道。说回电影《狼图腾》,抛开其壮美的草原风貌,狼演员出色的表演,与狼斗争的惊险场面不谈,其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它的视角。影片虽然是以陈阵为主要叙述人,但是角度却跳跃在人与狼之间。不仅表现了狼袭击人时的残暴,也描写了人掏狼崽、捕杀狼时的无情。张扬了自然的浩大与威力,也展现了人类的渺小与力量。这种凌驾与人和狼之上的视角,使观众更容易从大自然生态平衡的角度去审视人物,理解剧情。如果说原著还带有“伤痕文学”对文革辗转不休的控诉的话,那么电影则弱化了文革情节,将人与人斗作为次要矛盾,人与狼斗,人与大自然相处作为了主要探讨的内容。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是对原著的一次凝练与升华,将作品探讨的命题推向了全人类的高度。影片的结局,陈阵辛苦养育的“小狼”长大,在蒙古大草原的天边与陈阵告别,天空出现一朵狼形的祥云。陈阵终于不再自我挣扎,带着狼所教给他的一切重回北京,准备好迎接新的人生。看过原著的一些观众对于这样的结局有所不满,认为太过美好和虚幻,但这正是导演和我们都在追求的美好未来。
对于狼这种动物,我听多了“大灰狼”的残忍,也听多了“狼报恩”的暖心故事。对它,我也是喜欢甚至是着迷的,可是也怀着一份敬畏之心。它们团结、聪明、隐忍、高度服从。电影中,狼追逐军马攻击的场景,我一边心疼着军马,一边因为狼那种决绝宁死不退、与敌同归于尽的悲壮震撼的一片怆然。书中写它们咬住军马肚皮,悬在马下,利用自身体重将军马的腹部撕开以此杀死军马,而这个过程中,狼也经常会被马蹄踢破头颅、踢断脊椎。要怎样的恨,才能让它们如此决绝不畏死?!狼固然绝不是善良的动物,但再狠,又怎狠得过手执猎枪的人?你见过为果腹而猎杀的猛兽,又及时见过为了皮子而滥杀的狼?被追击到绝路的两条狼对望的眼神,有着勇士的视死如归。纵身跃下悬崖,刨塌洞穴埋葬自己的悲壮,比人类勇士如何?最终,陈阵还是选择了回到北京,那个他曾经不愿意看到的城市,是小狼的离去,让他学会了成熟,去面对那个动荡的时期,直面人性的一切善恶,而不是做一个世俗神话梦中的践行者,当噶斯迈略带颤抖地、深情地说出那句“你这个汉人”后,两个人相拥在一起,进行着煽情的告别仪式,同时,也进行着陈阵的成人礼。无论故事多么的悲壮,陈阵与小狼多么不舍,小狼终归还是要回到自然的怀抱,而陈阵也要做一个成熟的男人该做的事:顺应自然。与其不忍看到陈阵与小狼告别,不如看到电影积极的一面:自由了,他成熟了。

狼图腾(2015)

又名:Le Dernier Loup/Wolf Totem

上映日期:2015-02-19(中国大陆) / 2015-02-25(法国)片长:121分钟

主演:冯绍峰 Shaofeng Feng/窦骁 Shawn Dou/昂哈妮玛 Ankhnyam Rachaa/巴森 Ba Sen/尹铸胜 Zhusheng Yin/黄小蕾 Xiaolei Huang

导演:让-雅克·阿诺 Jean-Jacques Annaud编剧:阿兰·高德 Alain Godard/让-雅克·阿诺 Jean-Jacques Annaud/芦苇 Wei Lu/约翰·科里 John Collee/姜戎 Rong J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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