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6-19

阿该 • 奥丽芙·基特里奇:生活是一块烂抹布，可是能擦桌子

小时候吃完晚饭，我妈收拾桌子。用一块脏脏的变了色的潮湿抹布，裹着洗洁精泡沫，擦一遍覆盖着玻璃板的油腻饭桌。饭桌上残余着掉落在碗外的饭渣，被我挑出来不吃的生姜末和花椒粒，统统被那块脏抹布一裹，拢到妈妈的手里。

恶心。我想，这是洗碗过程中最恶心的一个步骤。

奥利弗基特里奇就是这样一部片子。你一定会面对生活中许多的不体面，谈不上恶心，只是不体面。因为童年创伤，因为外遇出轨，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的他妈的争吵，或者因为老去。你精心买了贺卡，被妻子随手丢进垃圾筐，在你的抗议声中又被她拍拍灰随手捡起来随手插在窗框上。你知道丈夫和一个他妈的比他小几十岁的年轻女孩儿暧昧，你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正直到完全对你保持诚实，但他还是会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就匆匆离席开车找她。

如同你丈夫中风之后的某年，去找你的儿子，先是踩到了狗屎，后又因为不想穿那双脏鞋而被迫光脚走在儿子家的地板上，没人想到给你拿一双鞋。你于是磨破了丝袜，好吧丝袜，它还可以在鞋里藏一藏。但生活就是上飞机前的强硬安检，要把你的鞋扒掉让你露出那双烂丝袜。你无处可藏。

这就是我们真实生活的面貌，就是这样，你得接受它，如果你还愿意活着，不管你接受的方式是嘻嘻哈哈还是骂骂咧咧。如果不想接受，那么选择死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死总算是一个选择。

剧集的主视角是奥利弗。通常来说，主视角大概会给观众一些先入为主的好感。类似于看以狮子为主角的纪录片，你担心的就是捕猎者挨饿而不是羚羊的死。而我甚至不确定奥利弗这个主视角给我对她的印象带来了怎样的加成。奥莉刻薄，冷言冷语，几十年来从没有跟丈夫道过歉，被儿子向他的心理医生描述成童年阴影。她有抑郁，真的不是个和善的好相处的人。以奥莉为主视角就像在对观众们说“来吧，看吧，混蛋们，看看我这个老巫婆，我就是这样，无理取闹，从来不知道怎么爱人的家伙。讨厌的老巫婆。来讨厌我吧。”

可你无法不注意她不那么讨人厌的地方。她的温情，给想要自杀的年轻人，给落海的女孩儿。所有人走后狼藉的婚礼现场，只有她想留下来收拾收拾——尽管在同一天，她吓坏了一个小朋友还蓄意搞坏了儿媳的衣服。她自杀前想着不要把恐怖的尸体留给孩子们，以免让他们害怕，或者留下和她一样的童年阴影。一个自杀也希望尽可能低碳和不打扰别人的女人。一个刻薄到从来只会否定和怼人的女人。

人和人所面对的生活始终是相配的。人并不总是可爱温柔，生活也并不总是体面愉快。这是一个因为太老生常谈所以毫无意义的真理。但真正从心底完完全全地接受这件事并不容易。

人们永远需要忍受彼此才能生活下去，也靠着这份忍受从彼此身上获得支持和力量。人们也永远需要忍受自己并不美好的，魔鬼的那一面，建立起这个勇气才能忍受生活，也享受不期而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