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NARA SAMA已经快四年了。四年里他安静地变化。他說他不再畫愤世嫉俗的小孩。他的畫开始改变是因为学会和人互动。不代表艺术层次的提高,但至少应该有好的一面。

那个7岁的赛荷說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悲伤的时候我想喊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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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2005年6月13日看《小星星通讯》后写下了下面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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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一个年代的人比我们更像孩子了。是吧?”

我扔掉了手上的ESSE。这种无意义的燃烧很快就让人厌倦。天空是一片诚挚的孩子气的蓝。透明清澄得在任何时候的我眼中看来,都是一种能让我们这些心底还残留着太多童真的人高兴起来的颜色。生长在这个年代的年轻男女们,即使逐渐开始在社会的忙乱中扎根,但在美好的童年记忆中,动漫已经给了我们太多的生活烙印。这种自孩童起的就拥有的美好,使得在大多数人的心中,这童年的甜美阴影仍然顽固地挥之不去。

这让我想起了村上隆在1999年提出的SUPERFLAT。这种将漫画、动画、电脑绘画毫无顾虑地吸收后再释放的新艺术形态。在泡沫经济随之空前化的那个狭小的岛屿上,当经济所导致的人心的疯狂和浮躁开始惶惶找不到安宁寄托的时候,SUPERFLAT将大众一直仰望朝拜的所谓艺术一再的具体化和视觉化,在美术领域上以一种易于被接受被理解的全新的面貌产生,并且迅速在年轻一代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用更直接的语言理解:“Superflat由动漫画绘画论的领域诞生,继而发展出一套‘以日本为首的这个世界本身被Superflat概念包容吸收、然后在美术上体现出Superflat的理论。各地区的生活或文化价值,一切资料都丧失距离感,都是可以同时检索的资料库的一部份。一切都均质化、都落入超平面(Superflat)的概念里。”

这种从NEO POP文化过渡而来的SUPERFLAT理论,如果让我把它放在一个SUPERFLAT界定的领域来解释的话,我想,或许我们可以从那被称为“超二次元” 的空间里,看到了我们这些长不大的孩子的脸。我们可以看到熟悉而陌生的自己,浮现着如在水银反射中清晰异样的,让内心的万物瞬间飘摇的微笑。

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长大。我们不在乎谁谁谁,我们只在乎自己。即使全世界都把我遗忘了吧——

"I don't mind." 我耸耸肩,同时喝下了一口柠檬汁。果汁的鲜艳融化弥漫在房间里鲜艳的色调之中,这种本质上或许与年龄不相衬的颜色,在欲言又止地诉说着什么。我感受着长大成人的苦闷,内心在不断地追溯着所有童年的斑斓留影。

SUPERFLAT理论的诞生,使得艺术的生命力越来越张扬着新世纪这主宰之世代的鲜活力量。OTAKU文化在本土上沸沸扬扬闹翻了天,村上隆意图让“御宅族”全球化的野心从SUPERFLAT的理论上昭然若揭。他的画面上充斥着无数俗艳的色块,动漫中最常见的可爱型人设张大了嘴向你傻笑。村上用尽了所有最轻浮的颜色,在我看来他只想强调那种无负担的与现实脱轨的甜蜜与暗藏的无边的一切皆可物质化的欲望。这可能是艺术的一种,也可能会有其相应的拥护群体。但是我认为这并不是年轻一代所真正需要的。这种纷乱斑斓到甚至接近可怖的观感,并无法全面体现SUPERFLAT的艺术概念给年轻人的生活带来的震撼。


“难道奈良美智不也是在OTAKU主导的SUPERFLAT概念的跟从者么?”

我想。在2000年村上隆策划的“SUPER FLAT”的展览中,奈良美智的出现,或许是让村上措手不及的。村上在展览上用了铺天盖地五颜六色的眼珠这一“御宅族策略“,在奈良温和的,清冷的色调蔓延之下,逐渐地模糊起来。我想象着那展览的盛况,想象着村上隆的布展如出现裂缝的彩色玻璃渐渐瓦解崩溃。

微小的光芒不断地在手中玻璃杯上的每一滴水珠上争先恐后。它们或许在期待着与我的耳语,期待着与我此刻在奈良美智的世界中,怀念自己仍然是纯净自由的蒸汽时那种氤氲而生的——最本色的微笑。

屏幕上有大段的奈良美智的介绍。或许你曾经在MILK或者CREAM或者任何一切青年杂志上无数次与他的画对过眼,有过那么无数次的一瞬间的那一个冷战。只要有年轻身影出现的地方,奈良美智那独特的设定——包括了瞪着大眼的大头娃娃,蹲在盒子里的小狗和兔子,戴着耳朵头巾四处游荡的孩子——都会无时无刻地无知觉地击中你的心:年轻的,不愿意长大的心。

我探入奈良画中主角的眼里。孩子气的脸孩子气的身躯。却不能从那孩子身上体会到孩子应该有的气息。没有过分强烈的表情,没有过分明显的喜恶。这孩子我们可以说她很可爱,但这可爱远远漂浮在了”可爱“这个词所隶属的空间以外,带着超出了果汁在味蕾上绽开的那种应有的美妙和芬芳。仿佛入口的柠檬的味道漫开的最初,却夹带着无尽的苦涩。

我突然想起了奈良美智留在房间里墙上的便条纸。“我不想要忘记初衷。不想让初衷只是形式的东西。即使全部都崩坏了,也想要依附在那个时候那个心情旁边。”

这个流行艺术家孩子般的心灵在各种各样皱巴巴的废纸,便条,收据,地铁票上一点点地释放。每一个随手画下的脸孔,洋溢着无限的寂寥感。她们的脸蛋此起彼伏,悄悄地向我传递着一个信息:“I am alone. But I am not lonely."

奈良美智的平面作品笔触和色调像极了日本的浮世绘,又融合了漫画的表现手法和涂鸦的随意性。那平滑而柔和的线条,模糊而安静的色调,简单而纯真的造型,即使画的是有暴力意味的凶狠的女孩造型,即使有恶狠狠毫不客气的死亡象征,却无法让人生出半丝厌恶。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伤疼和爱怜。这和村上隆刻意用刺目的色块营造出的天真无邪是非常不一样的。

在SUPER FLAT展览后的第二年,也就是2001年,奈良美智以一种低调的潜入姿态举行了巡回个展。很多日本的年轻人可能永远也忘不了2001年这一年有一个叫奈良美智的家伙让他们为之赞叹为之疯狂。他们以一种不寻常的狂热涌进了平时极少踏足的艺术馆,安静地站在象牙白的塑胶娃娃下。我能想象他们那时候的心情,他们的眼底下暗藏的泪水——奈良美智的作品与晦涩难懂的高尚艺术大相径庭,他让每一个伫足在他的作品前的观众都将那种无法言传与他人的感动深深地,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因为年轻的我们都看得懂。奈良美智的作品仿佛一支看不见的精灵的魔棒,轻轻地挥落之间,点开了我们记忆中的每一扇门,童年中的每一个或欢乐的或悲伤的碎片。当我们今日拥有了成年人的身体,当我们开始发现了有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留驻在身边,当我们开始学会在该笑的时候哭,该哭的时候笑,当我们开始扼杀开始遗忘……奈良美智轻轻的叹息着画下了所有哭泣的长不大的孩子的内心。我们能理解这些有天使面孔却行为看似暴戾的小孩子们,因为他们是我们内心的折射。我们已经都被遗忘被丢弃,那永远再也找不回来的虚无岛的美梦。

这个成功的个展有一个看似不经意却让我们这一代都会唏嘘的标题:“I Don’t Mind,If You Forget Me.(如果你要把我忘记,我不介意——又或者,我没话说。)” 在个展上奈良把所有造型娃娃塞在墙上的字母造型塑料箱中组成了这个让人过目难忘的标题,在标题下面则是所有被人们丢弃的玩具。这个场面很容易就让人泪流满面。或许正在看这篇文章的八十年代的你和我都不在乎被人遗忘。但当反过来别人向你说出“我不介意被你遗忘”的时候,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日本青森美术馆的策展人立木祥一郎评价奈良美智“即使获得了摇滚巨星式的成功”,但是为了作品,他“禁欲地抑制自己生活、经济水准的提升”。不过对我来说,对所有喜爱着奈良美智的年轻一代来说,我们都更加愿意相信,他之所以如此低调地生活和工作着,是在执拗坚持着自己孩子般的心灵,以便把自己毫无保留着把自己给了自己所热爱的一切,所热爱的生活。

杯子中的柠檬汁已经残留不多了。余留在杯中的鲜艳仍然羞涩地微微发着光芒,像那挥之不去的,我们的美好的童年。我闭上了眼睛让额头抵着玻璃杯。在寂寥淡漠的冰凉触觉中,奈良笔下的娃娃第一次对着我露出了淡漠寂寥的微笑。

奈良美智和他的旅行记录NARA:奈良美智との旅の記録(2007)

又名:跟着奈良美智去旅行 / Traveling with Yoshitomo Nara

上映日期:2007-02-24片长:93分钟

主演:奈良美智 / 

导演:坂部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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