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于是的《A to Z,奈良美智的26声部》

我是个需要故事的人。没有人告诉我,我会去编造,或是遗忘。
所以我起初对Nara的娃娃们不能一视同仁,因为我永远进不了她们或他的心,因为这才是正确的真相,这才是她们/他/我存在的方式。
有时候,狂热就是一种彼此拒绝。对Nara的全世界性的狂热,或许只能更加增添Nara娃娃的孤独吧。



我只能看到温暖的、甚至胆怯的爱。没有神经质的口号和野心,没有严谨的计划和目标,没有需要效忠的团队。过程和展览,是孤独的画家走向同行人的方式吧。因为独自一人无法盖起26栋小房子。因为让事件发生,就能抵御孤独,就能获取他人的温暖和力量。事件。装置。伙伴。都是对画画这件事的后援,塑造生命体所需的营养。Nara因此而不再是二维的美——可供欣赏、出价以及误解的二维。

大家都在说,那个娃娃是邪恶的,是卡通的,是暴力的。可谁也懒得去说,娃娃的大眼睛里有多少种颜色,埋进了多少层粉红、粉蓝或橙色……一层压一层,边缘疏松柔软,是掩盖和渗透,像幽闭恐惧症的小女孩将内心感触时隐时现。
或许是因为无法言说画的真谛。他的画是层层晕染出来的,和理性的关系迂回而含糊,和感性的自我关系暧昧而坦率表白。而观者,都是自行其事地去解读,曲解或崇拜,误解或购买,一幅画就像一段时间的秘密,只有Nara独守,这便是画家注定的孤独,和人世注定的疏离。
大家都喜欢说那些暴力的标记。可我从没觉得那个娃娃是邪恶的,她只是不高兴,但不是没头脑。只是悲伤涵盖一切颜色、一切物件,远远不如邪笑的小丑那样与幸福快乐势不两立;是孤独占据每一幅画面,任何缩小了、画柔的利器只能一点点反衬,衬得她/他那不堪一击的勇气、退缩在粉艳色晕的决心越发像模拟出的姿态。那是他的画中常见的抵御姿态。
刀子、吉他、溅血……都像是延伸出体外的声张,是胆怯者对这个世界的微弱抗议,绝非挑战,不过是指代——伤。在恶和善之间,注定是伤。
符号般的大小眼挤出更强劲的表达欲。她/他是幽默表达恐慌和不确定的高手,而即便是恐慌,也是一种靠近你、逼近你的方式。拿了刀算什么。哪个小孩不曾玩过漂亮神秘的锋刃?像征服,更像自卫。那东西和粉嫩的童年肉体是绝配的对比,只因是对比,所以才吸引。有那么多人看到刀和血就尖叫,就邪笑,无异于站在刀锋上自以为是,强调伤害的权力。还吸引了很多擅用文字武器的人,说,那娃娃有“大头、菜豆眼睛和毒镖状的扁嘴”。这些描述之词铁板钉钉,才是真的吓人。
Nara娃娃有千奇百怪的姿态,其实是镜子,是世间的奇形怪状、可爱可怖被Nara娃娃格式化之后的模样。说她恶的,才有恶心。说她慌的,才有慌心。
白色的小狗,有时闭着眼流泪,有时任性地挺立四肢,有时弯着眼睛疲惫,却从没有撒娇讨巧,蜷伏脚下。仿佛是别无后援的姿态。梦游娃娃是会转的发条玩具。可多少人会先给她一个梦,再让她陶醉地游?绵羊装的耳朵是松松的。梦游是不设防的。也是极端的疏离。
我总觉得,懂得慈悲的人,才会看到伤痛,才会发现Nara是被隔绝的受害人,被时空、被隔绝、被荒野般的人生所伤害的弱心灵。

而那些大画中的娃娃目光沉静,梦般的宁谧,所以大家都说,那是太美的了。仿佛,她/他向观众催眠,含泪一般,眼眸中闪着光芒,五彩缤纷,好像全世界亮着彩灯的摩天轮和旋转马车都在她/他眼前收拢、融化。那些画依然是被放大的弱心灵。
被放大的——善恶间的伤,和,伤后的惧;
别放大的——“靠近你”的期待目光,和,期待后的落空;
被放大的——“我独自一人”的格式化,和,“我可能是你的”的潜台词。

这旅程还在继续。他每到一处亲手布置一个短暂的蜗居,储藏善弱。观赏,也似分享。


奈良美智和他的旅行记录NARA:奈良美智との旅の記録(2007)

又名:跟着奈良美智去旅行 / Traveling with Yoshitomo Nara

上映日期:2007-02-24片长:93分钟

主演:奈良美智

导演:坂部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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