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5-18

夕汐 • 爱情短片:爱情的命题

——“我爱你。”
　　——“爱是不存在的。”
　　——“不是那样的。”　
　　——“你想吻我吗？”
　　——“不。”
　 ——“你想和我做爱吗？”
　　——“不。”
　　——“那么你想怎么样？”
　　——“什么都不想。”
看完波兰导演基耶斯洛斯基系列作品《十诫》之第六诫《关于爱情的短片》后，回想起这段对话，令我唏嘘不已。这部电影，基本上可以视作讨论真爱的存在与否，最后告诉我们：当你明白爱情时，总是迟了一步。莫大的讽刺。
汤米克是一个在邮局工作的普通男孩，闹钟每天晚上八点半准时提醒他端起望远镜，偷窥对面楼里的美丽女人，玛格达。透过窗户，她总是在和各种不同的男人调情。嫉妒不是没有的，虽然他会盖上布，不再继续窥视，但他会打电话谎报玛格达家天然气泄漏，破坏他们的兴致。这场戏都是通过汤米克的望远镜来观察，无声，远景。随着镜头的摇晃，车停在楼下，楼道里两名工人按门铃，房间里玛格达和她的男人伏在地上，试图不去理睬。门铃继续不识趣地响着，玛格达不情愿的起身应门，工人进门检测，玛格达一脸恼怒和不耐烦。没有问题，工人脱帽致歉。男人穿起衣服从后面抱住她，被她推开。这一系列的动作由于是远远地望着，没有声音，也没有背景音乐，只是兀自上演着，没有任何雕琢、导演引导的痕迹。这是基耶斯洛斯基的特点，真实的记录，而不是刻意地宏观叙事，阐述大道理。
汤米克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玛格达，利用职务之便写假汇款通知单，送牛奶，全是为了多看看她，近距离看她，而不只是躲在望远镜后面。在玛格达第二次去邮局兑汇款单被告知没有，甚至被指责为诈骗时，她愤怒地离开了。汤米克鼓起勇气追出去，和她并肩走了几步，而不是立刻解释。等到她问起，才说出实情。玛格达认为他不可理喻，顾自走开。背后汤米克大声喊道：你昨天在哭泣！一切都明了，他在偷窥，他承认他在偷窥她。这一段会让我想到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的《对她说》里面的男孩，也是在自家的窗前整天偷窥对面楼里舞蹈班的一个女孩，一天他跟着她时，拾到她掉的钱包。追上去，并行几步，而不是立刻还钱包。等到她问起，才递过去。原来这是阿莫多瓦向基耶斯洛斯基的致敬。两个男主角有着同样的性格，相信真爱，每天看着自己爱的女人便心满意足，不求亲吻，不求做爱。因为出于神圣的爱，偷窥、写假通知单、谎报煤气泄漏、私藏玛格达的信件等，也不是不光彩的事，他们认为自己目的单纯，没有伤害别人。
可悲的是，玛格达心里没有爱，只有做爱。她把他带到自己家，穿着性感撩人，“你说你爱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她用言语挑逗他，让他把手伸进她潮湿的里面。汤米克吓得浑身哆嗦。这不是他想象的爱情，他幻想的只是喝杯咖啡吃点冰淇淋。撕破了距离的神秘，如此赤裸裸，他做不到。女人冷冷地说：这就是爱。爱就是用肉体温暖对方，而不是看着她连手淫都不敢的高尚、圣洁。汤米克落荒而逃。回到家里，用剃须刀割腕。仍然没有声音，他静静地看着血染红了水。此刻玛格达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写下“对不起，请回来。”却来不及了，救护车呼啸而至。
从此，影片从汤米克的视角转换成了玛格达的视角，而汤米克成了被偷窥的对象，只是从没出现在她的镜头里。她开始到处寻找他，鼓起勇气去他家，面对朋友妈妈的冷脸，去邮局，听到送牛奶的声音立刻开门，向邮递员打听他的下落，得到他“为爱割腕自杀”的答案。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原有的爱情观正慢慢倾塌——爱确实是存在的。终于有一天，对面的窗口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却隔了一层从未拉过的窗帘。她不加犹豫地跑过去看他，想告诉他他是对的，却换回冷冷的一句：“我不再看你了。”爱情消失了，埋葬在女人的身体里。
爱情的命题是复杂的，千百年来从没有人说得清。这次，基耶斯洛斯基说：爱情永远晚一步，总是不能刚好碰到一个时区。整部电影的基调是悲观的，基耶斯洛斯基冷眼旁观着发生的一切，躲在角落里叙事，让观者主动走进故事里，而不是被他牵着走。色调灰暗，仿佛盖了滤镜，忠实于故事本身的氛围，随着汤米克心中的爱慢慢熄灭。基耶斯洛斯基对色彩的运用引起了我的注意，玛格达家红色的床套，红色的电话，门外走廊红色的窗户，正是在这里发生了文章开头的那段对话。红色，代表着侵略和张扬，此时，汤米克对玛格达的爱喷薄而出，不能自已。故事最后，汤米克拉上白色的窗帘，封闭了他的世界，代表拒绝和反抗。从侵略性的窥视和毫无顾忌的爱，到不再看不再爱，是一个男人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伤痛，还是人类从来都是被复杂的爱情驾驭从而看不清也抓不住它，我们无从知道这个命题的最终答案。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基耶斯洛斯基眼里，没有永恒的爱，人们总是跳进自己挖的陷阱里，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