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文学,没有电影,没有音乐,会不会是一片变异的荒漠?这些不能生产具体的使用价值的东西,却能够带给人更多。从每一首诗歌,每一支曲子、每一部电影里,我都是以一当十,把自己当成一块海绵,吸收的不亦乐乎。
有些电影是过目不忘的。那些集中的美丽,足以抵挡这个时代和社会所衍生的大规模粗俗,在尽可能的程度上,让自己不要粗糙和老化得太快。
《天堂的颜色》
因为好友的影响,曾经一度喜欢上了伊朗的儿童电影。最著名的导演阿巴斯和马吉德马基迪,给这个世界那么多美好的馈赠,他们擅长用所有的非专业演员,尤其是儿童,那样不杂一尘滓的纯净。如果小泽征尔说二泉映月需要跪着听,我觉得伊朗的导演在拍这些儿童片的时候也是一直弯着腰的,用孩子的眼睛和心理感知这个世界。我觉得我的灵魂也是在跪着看的。
伊朗儿童电影看了《水缸》、《小鞋子》、《谁能带我回家》,最不能忘的是《天堂的颜色》,那个盲童。导演马吉德马吉迪用最朴素的手法和纯朴美丽的镜头语言讲述了一个小男孩的故事。他用双手摸索这个世界,他的心灵像水晶一样透明,一样可爱。影片的开始就是他孤单一个人坐在校园门口,同学们都放假被家人接走了。他侧耳听树丛中的动静,最后在落叶中找到一个小鸟,把它摸索着送到树杈上,一切都是通过他侧耳的动作和手的动作来完成。父亲和奶奶养着一大家人,很辛苦,父亲把他作为一个生活的累赘,把他送到木匠家学习手艺,他从此就离开心爱的学校和心爱的小姐妹。有一个镜头是我泪流满面地看下去的,他不理解父亲为何把他送出去,他对那个木匠哭诉:老师总是说上帝存在,他会来爱我,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为什么我看不到他的模样?…………
最后一个长镜头是他在父亲的怀里,在河边,在昏迷中,他的一双小手,慢慢地,手指动起来,也许上帝在召唤他,让他重新来接触这个世界。手的摸索,碰触,感知,竟然和生命本体这样丰富。
《最后的莫希干人》、《宾虚》
大学时逃课,和好友跑到图书馆的小放映室,两个人挤在一起,戴上各自的耳机看电影。忘不了看《最后的莫希干人》,情节全忘了,有一个镜头却忘不掉。那个年龄,除了父亲和哥哥亲过我的脸,还没有和别的男人亲近过(不像二十一世纪,比较流行消费男色,哈),男人对我来说意味着完全陌生的动物。可就在那个电影里,那一个悠长的接吻的镜头,男主角吻了那个娇美的女孩子,当时没有想起来看有几分几秒了,那么漫长的时间,看着他们,那么美好,热烈,仿佛把生命都吻到对方的生命里了,一种完全的给与和索取。我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头顶到脚尖,全部开始发烧,手心和脚趾都出汗了,脸更是涨得要命,拼命忍住眼泪,不好意思转脸看好朋友,不知道怎样掩饰自己,手里的零食也吃不下了。
《benhur》,汉语译为《宾虚》,是唯一一个因为喜欢看了两遍的电影。它至今还保持着十一项奥斯卡奖的记录吧。那样宏大的赛马场面,动人心弦,五匹纯白的马和五匹纯黑的马,分别拉着两辆车,在圆形大剧场里飞奔比赛。男主角的眼睛蓝的像宝石,有一个镜头是他凝视着他的爱人以拉斯,我却觉得他用那样美丽的蓝眼睛在看我。真是不好意思。其实男演员应该是对着摄影机镜头表达爱意的。我却觉得,那样圣洁的高尚的爱情,融合了牺牲,生离死别,受难,是俗人所无法到达的高度,如果真有一个男人这样认真深情地凝视我,多好!
《伊豆的舞女》
说自己喜欢山口百惠,可能显得很老土。只要一看见她,就觉得有一种纯真的忧伤的美,这是永远不可再生和仿制的产物。我也惊喜地发现,她所有的镜头和图片里的眉毛都是平的,“一”字形,曾经因为自己长得很抱歉而深深自卑过,就眉毛这一点上可以自我安慰,百慧的眉毛也是平的嘛。
她演过《绝唱》,可我还是觉得真正的绝唱在《伊豆的舞女》。作家的高超自不必说,看山口百慧那张还没有褪净婴儿肥的脸,那样美,那样纯洁,而且容易害羞,又忍不住想表示自己的喜欢。
舞女的命运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当她要和喜欢的男孩子分别时,那样紧蹙的眉,让人心疼。可能谁都会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吧?因为没有结局,就永远像一个不会愈合的伤口,裸露在生命中。只要你想起,就会感觉到疼痛。
看百慧站在码头上,尽力地挥手送别,人影一点一点变小,直到看不见,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美国往事》
这是唯一一部让我怀疑自己智力和感受力的电影。在朋友的一再劝说下,看了它。还是觉得很挫败。 电影不断交换的时空和繁复的叙事线索,不断闪回的长镜头,让我疲于应付。只是喜欢“面条”的少年,他对初恋女友的痴迷,等到长大后,一直想在歌剧方面出人头地的她始终不给他机会,虽然知道也爱他,但是他给不了她索要的。绝望中的面条强奸了自己心爱的人。这个时候的画面全是忧伤的蓝紫色,天地之间只有孤独的面条,忏悔应该是没有机会的了。
《大开眼界》
妮可吉德曼和她全世界著名的前夫合演的一部。导演是很酷的库布里克。《发条桔子》的始作俑者。一直想看看为什么是这部电影带给金童玉女的婚姻以阴影的。这样的好奇心被打击了一下。它简直像恐怖片,而我从不看恐怖片。
当时已是深夜,胖胖把客厅、餐厅、小卧室和走廊的灯全关了,给我摆上水果和茶,抱过来一个厚厚的大毛巾,他自己去另一个房间睡觉了。等到看到汤姆克鲁斯戴上面具,深入那所神秘的大房子,看见那个神秘的仪式,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最恐怖的是音乐,那样的音乐把我钉在那里,胸口紧张地刺痛。我看看周围全是黑的,头皮发麻,冲进他睡觉的房间,开始哭着尖叫。睡如猪的他弹跳起来,冲过来抱住我。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我没有在紧张的霎那叫起来,而是把这尖叫抱着跑到他面前才发声。
他过来陪着我继续看下去,原来是乏善可陈的集体性聚会。动物式的展示让人倒胃,莫非这就是大开眼界?
只是金童玉女本来就是赏心悦目的风景。这样的看电影经历非常少见。
韩国电影
金吉德和许秦豪的电影看了几部。 前者是怪才,后者浪漫唯美。《八月照相馆》,《春逝》,《空房间》,《外出》。有一部奇怪的电影《密爱》,后来在网上才看见恶俗的介绍,因为里面有比较多比较狂野的裸体的和性的镜头,就把它渲染成一锅香辣蟹了。在我眼里,它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女性电影。
《密爱》,金允珍演的那个女主角,当发现丈夫有情人且这个情人把自己弄伤了,她的伤心体现在完全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即使搬了家,她的心也是游离的,眼神完全空洞。有一个镜头,她开车回家的路上,车子坏了,停在路中间,她接着就发起呆,呆到完全不知身在何处,直到那个男医生停下自己的车过来,她的魂才回来。
这个俊美的医生,和她定了一个性爱的秘密契约,只要有一方动了真情,游戏就结束。结果男医生自己先完蛋,苦恼来临,而且都要结果。于是她离婚了,在前夫粗暴的打骂中。男医生和她在远走他乡的路上,遇到意外事故死亡。她一个人,换了做工的衣服,每天为了生存奔波,开始变得踏实。最后的一个镜头是她穿上鲜红的裙子,涂上鲜红的唇膏,坐在照相馆里,对着镜头笑了。
看到最后,我觉得很沉重,难道女性真的要感受了痛苦之后才能找到意义?
《孔雀》
顾长卫的处女作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是高峰。里面的长镜头运用的最多,是最大的特色。有很多个地方都让人难忘。最难忘的是多年后姐姐在和弟弟出去买菜的大街上,看见了那个当年英俊的飞行员。姐姐说,那个人爱着我。结果原飞行员,现在变成了一个市井男人,忙得嘴里塞着半个包子,根本想不起来她是谁。这时有一个长镜头,姐姐在西红柿摊子前,摸着西红柿,脸转向一边,一直流泪,没有让别人看见。
这个镜头让我颤栗。那些无法忘记的过往,青春和爱情,伤害和隔膜,全都随着眼泪流走了,剩下的是更苍白的生活。只有寒酸的条件,没有寒酸的爱情。任何人在爱的时候,都接近了神性。所有的坚执和乖戾,都值得原谅。最后,我们的手里只剩下了生活的本色。

……………………06年的字。


天堂的颜色رنگ خدا(1999)

又名:小孩子走天涯 / The Color of Paradise / The Color of God / Rang-e khoda

上映日期:1999-02-08(曙光旬电影节)片长:90分钟

主演:侯赛因·马哈古 / Mohsen Ramezani / Salameh Feyzi / 

导演:马基德·马基迪 / 编剧:马基德·马基迪 Majid Maji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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