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張震嶽：再見

近來由於找工作的緣故，內心頗為煩悶。恰逢昨日鵬飛導演的《又見奈良》公映，這樣一部安靜的電影似乎又撫慰了人心，使得人得以又振作起來，心內充滿著一種急切的想為此而撰寫一篇影評的念頭——畢竟，揚揚已經跟大家有半年沒見了。翻一翻自己豆瓣的影評，上一篇還是去年八月份書寫的1917的影評。

還是轉入到這部電影作品本身。

熟悉揚揚的朋友都知道我分析電影喜歡從內容和形式兩個維度來把控。

《又見奈良》的第一個鏡頭（始鏡頭）是小澤的面部特寫，她的面部特征很明顯地帶有東方華仁色彩，由此故事開始發肇。這是一個尋親的故事，同時其又帶有著深刻的歷史背景。應該說敢於指導此類型的電影，揚揚都對導演表示我個人的欽佩——畢竟，鵬飛導演有勇氣去面對這樣一部“規定動作”；儘管完成度——在我個人看來——還有待提升。

電影行進到沒幾分鐘的時刻，居然就開始了一段動畫，這是揚揚萬念所不及的，因為揚揚個人認為這樣子的形式只會打破電影原有的由攝影所營造的那種“真實”之意境的合理與一致性和和諧。反觀近來我所看到的一部電視劇，叫做《二毛驢傳奇》，其中的導演運用動畫替代鏡頭敘事的手段，我可以看成是節約攝製成本的目的，而鵬飛導演你可是在拍電影啊。仔細的觀眾都會發現，片頭字幕已經向我們展示了賈樟柯是本片的監製之一，他在其作品《世界》（2004年）中已經運用了此種形式，所以或許鵬飛導演此舉是有根可尋的，但就我個人而言，吾還是認為此乃本片的一個不足——其效力甚至不比純粹的字幕，試看侯孝賢導演的《悲情城市》、楊德昌導演的《牯嶺街》，這兩部作品開篇都是運用黑底白字字幕的形式嚮觀眾交代電影敘事的歷史背景，我個人覺得這種表達方式尚未“過時”吧。遺憾的是似乎後面鵬飛導演又第二次地使用了動畫的敘事形式載體。以上算是嚮鵬飛導演提的一個建議罷了。

回到電影的實拍部分。電影大部門時間都是在呈現三人找尋的過程，因此也打印上了一點點公路片的烙印，但是電影的室內景很多，而鵬飛導演更多地還是選擇了通過較為平穩的蒙太奇來實現敘事。應該說，在鏡頭的使用上，導演沒有惹人驚異的地方，同時又顯得十分穩定、無可厚非。

信の意象

信，在日本語中記作“手紙”；是電影中很容易看到的一種意象，譬如岩井俊二導演的《情書》《你好，之華》，侯孝賢導演的《戀戀風塵》，朱塞佩·托納托雷所導演的《天堂電影院》——作為以前某一個階段人與人之間常用的通訊工具，信已經成為了電影中一種非常常見的懷舊景象；而“查無此人”這四個詞也似乎為此而成為了一個頗具年代感的“成語”。

電影的故事發展進程跟吳彥姝飾演的奶奶所攜帶的那一打信有很大的關係，可以說麗華阿姨的信是推動整個尋找過程前進的重要動力。所以，當小澤使用日本語跟國村隼飾演的吉澤念麗華阿姨用中文寫給養母的信的時候，我總覺得這一幕（電影中大概出現了三次？原宥我記得不太真切了）很暖心，安靜，其鏡頭中的語言很簡單，但聽之總覺得是搖搖欲仙的。

女房東，管理員，東北一家人，吉澤的醉鬼policier老友……這些一個又一個群像的呈現，實際上反映的是當下人所生存的狀況。他們的人物性格很鮮明地體現在了他們的個人行徑之中，譬如管理員一上來就是告訴對方自己“不買”（商品）、女房東一見到詢問的人員就立馬矢口否認……這都是他們之前的遭際對於生活的持久影響力之體現，甚至包括吉澤先生的善意的謊言，他就是簡單地覺得小澤像自己的女兒罷了，所以他希望能跟她多待在一起一些時間。電影中的人物的語言和行徑都極其地不複雜，相反，他們的動機都很簡單。與此同時，電視天線大鍋，孩子已經不會講國言了，奶奶拍照總是不打開攝像頭……這一個又一個微小的生活之細節，都是瑣碎的人之日常生活的體見。因此，我講這是一部很安靜的電影。

還有就是電影中對於語言的使用，導演運用了русский язык、日本語にほんご、漢語、English等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語言，為我們呈現出了一幅多元生態的人類社會景觀圖畫。揚揚也因此而心生了學習他國語言的深切衝動。

電影最後一場戲是一場儀式的呈現，或許大家跟我一樣，都希望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就隱藏在人群之中或者是某一個表演者——顯然，導演（同時又為編劇）並沒有讓這樣的戲劇性發生，人還是一去而不復返。然而這又恰恰便是實實在在的事實不是嗎？直到電影行进到故事的落幅處，“又見奈良”肆個字的片名方纔在大银幕之上顯現出來，細線條的素筆勾勒，只有一種顏色——白色；沒有角落處的英文等其他語言的名字。電影的結尾也是簡單的。

“小夜奈良”由於其跟日本語中的再見即さよなら的發音相似且由於其非常像一個名字，故而當地的人們常常以此作為匿名信的署名，類比於我們常用的“佚名”“無題”等。而徐志摩的一首詩歌《沙揚娜拉》也使得這一句日本語被許多的國仁所熟知。我覺得這個詞彙非常適合這部電影的這種意境，因此我把牠寫進了標題中，作為吸引大家進來閱讀的一個元素。電影快要結束的時候，在小車上的吉澤接到了老朋友的來電，被告知了所尋找的人的現狀，其現狀已經得使用過去時態書寫了，但恰逢這一時候坐在後排的奶奶睡著了——這是這部劇情片難得的惹人心情大變的戲劇性之一，畢竟我們還是希望奶奶可以再次見到親人一面。

很是喜歡電影的最後一場戲，即三個人前後排列地行走在街頭，彼此之間沒有對話，均是心事重重地埋著頭思索著自己心中的事情。而這，也恰恰就是生活本身吧。不知為何，整部電影下來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幕場景，總覺得牠很浪漫——儘管牠的背後顯然是深刻的悲劇故事作為緣由。由此我體悟到了小津安二郎所講的“電影以餘味定輸贏”之感覺。

再見了，我的愛人

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你

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

也許我們將來還會有

見面的一天，不是嗎？

——鄧麗君《グッドバイ・マイ・ラブ》

一隻特立獨行的羊於家中

辛丑年二月份初捌日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