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又见奈良》,是因为它是那种“再不拍,就没了”的电影。

有那么一些电影会属于“再不拍就没了”的范畴,比如讲慰安妇群体的《二十二》,比如这部讲日本遗孤的《又见奈良》。

它们所记录的一群人,正在慢慢消失。

而电影本身的故事,也可以被理解为是在寻找这样的人。

所以,比起它其中的亲情、温暖,我更想来聊聊它的这种“再不拍,就没了”

“日本遗孤”是典型的历史遗留群体,作为二战结束,日本战败撤离后,留在中国的日本人,他们是“被留下的”,其中那4000多名儿童,更是“战争孤儿”。

被中国家庭收养之后,他们在亲情意义上有了家,但在社会关系上,还是没有家。

按照今年是2021年来看,就算是当年留下来的婴儿,一代遗孤,也都已经70多岁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也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也是考虑到这部分因素,《又见奈良》才会把时间放在了2002年。

也正是这种时间上的后退,让我们看到了历史遗留问题的演进。那些战争带来的问题,依旧绵延在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人的身上。

《又见奈良》也在各个层面上都在呈现这种“历史意义上的消失”。

它最主线的剧情,就是说吴彦姝饰演的中国养母陈奶奶,去奈良寻找日本养女的故事。

养女丽华在回到日本试图寻找亲人后,突然失去了音讯,这本身就是一种“消失”。

寻找过程中,陈奶奶与二代遗孤小泽、退休警察一雄为伴,在这里影片借用了某种公路片范式,三人的寻找之旅,也是在一点点拼凑出丽华生活的原貌。

如果不是养母的寻找,丽华近乎可以被视为一个在社会和历史中隐去的人,中国人不接受她,日本人也把她看做中国人,她在只能在信里写,“有时,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陈奶奶在寻找丽华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日本名字,也意味着丽华以及她背后的无数人,都被文化和国族剥夺了姓名。

这是《又见奈良》轻松温情语调背后的残酷。

片中的每个人身上也都存在着这种消失和隐去。

退休警察一雄每天都去看信箱,期待女儿来信,加入寻亲队伍给他带来存在感和有用感,这放到老龄化现象严重的日本社会背景下,是老龄群体在社会语境下的消失。

二代遗孤小泽在工厂里捡柿子,她的父母回到日本后又回去了中国。她自己则选择留下来,但也并不被日本社会接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另一个丽华。

他们拜访的那些遗孤群体,或隐居在山中,靠卫星锅接受中文台,或在工厂唯唯诺诺勉力维持生活,如果不是这次寻找,他们也就在这种日常生活里隐去身影。

鹏飞导演是个很能用轻盈姿态去处理沉重议题的作者。

《地下香》用诗意去处理地下空间,《米花之味》讲留守儿童,却用很多笔墨去描写女儿身上让母亲束手无策的调皮。

《又见奈良》讲日本遗孤,却也会写陈奶奶在日本无法融入的境遇,比如她在没法说日语的情况下,学动物叫来买肉。

我们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在“失语”情况下,依旧努力寻求沟通的表达。

为陈奶奶提供线索的聋哑人朋友,已经退出警察系统却努力动用资源的雄一,不用语言表达也能沟通交流的寻亲三人组,就是在以“沟通”突围“失语”的高墙。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又见奈良》本身也就是一次试图突围“失语状态”的表达。

它是创作者代替历史的发声,是在风沙渐渐抹去历史痕迹时用影像对它的拓片,是一种对历史的挽留,而非私人的留恋。

这样的故事太容易滑向愤怒,创作者在面对这样的话题的时候,是需要节制的,而《又见奈良》难能可贵地在历史残酷里葆有了天真。

这种天真抱着负隅顽抗的姿态,但那可能就是普通人面对历史的姿态。

想看中文节目,就装卫星锅。要吃饺子,就自己做。女儿不见了,就去找。

这段历史要消逝了,那就把它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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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奈良(2020)

又名:再会の奈良 / Tracing Her Shadow / Seeing Nara Again

上映日期:2021-03-19(中国大陆) / 2020-07-31(上海电影节)片长:100分钟

主演:吴彦姝 / 英泽 / 国村隼 / 永濑正敏 / 鹏飞 / 张巍 / 秋山真太郎 / 

导演:鹏飞 / 编剧:鹏飞 Peng 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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